“還好。”池一添了一句,“她有時候也會問起你。”
“我?”時雨驚訝,“我還以為她已經不太記得我了。”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池一嗆她一句,又道,“她忘不了你的。”
他沒繼續說下去。
“那今年呢?”
“正常過。”
他說的正常過,估計就是自己正常過。
“你……”
時雨想問他,來到江城之後,他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熟人,又覺得池一的家裡情況特殊,這樣問起,顯得太過沒分寸了。
于是她說:“你之後沒有朋友嗎?”
“……”
好像效果更不對了。
她加了句:“除了我之外的。”
池一哼了聲:“你不算。”
一臉“别自戀了”的表情。
池一又在房間裡唱了兩遍,她把每一遍都仔細地錄下來,對比音軌,發現池一唱歌的穩定程度高得驚人,按現在流行的話術,說是“行走的CD機”也不為過。
等他正式演出之後,一定會有人請他出唱片的吧。等多出幾張唱片,就可以辦演唱會了。那時候他就會像上世紀的很多明星一樣,成為全能型的藝人。
他又推門進來,把水放在桌上,停了停才問她:“你還想聽什麼嗎?”
時雨脫口而出:“搖籃曲。”
“……”池一道,“你的興趣怎麼還停留在七歲水平。”
“搖籃曲……”時雨磕巴了下,緩緩說出,“比較實用。”
池一的神情變得複雜:“你現在還用得上?”
“有時候會聽助眠音。”時雨狡辯道,“這和白噪音也差不多吧。”
池一妥協:“好吧。要聽哪首?”
“你當年唱的是什麼?”
“随便唱的。”
“嗯……”
“怎麼了?”
看來還得加上一條。
不止是演員和歌手,他還能當個作曲家之類的。
時雨想了想才道:“被你的才華震撼了。”
池一“啊”了一聲:“你在罵我?”
“當然不是。”她歎氣道,“總之,你随便哼哼就好了。”
“行。”
池一一臉無奈,走回收音室,吸一口氣,哼唱起來。
時雨的心瞬間被揪住。
這哼唱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她聽說人身體中所有的記憶都是相連的,以至于聽到聲音,聞到氣味,都會激發起整片的記憶。她回憶起冰涼的舊被子,硬邦邦的床,以及池一在黑夜裡眼中的一點點亮光。
那片羽毛又飄了回來。
他真的有一種魔力。也正因如此,她當年才會确信自己找到的是了不起的明星,那麼的希望他能走到聚光燈之下。
雖然七歲的自己無知又幼稚,但是和他相關的判斷都顯得明智。
等他唱完了,進了調音室,時雨的神情已經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動。
他反而不适應,扭過頭去。
“你拷走吧。”池一補了句,“不然也沒用。”
“怎麼可能沒用。”她臉上還帶着倍受感動的神情,“挂網上賣了,起碼賺幾萬。”
池一:“……”
要是每個人都賣一份,還可以重複購買,可以打榜排名,肯定賺得更多。但她不敢對池一說出來。
池一道:“走吧。時間快到了。”
她用随身帶的u盤把所有音源拷好。
兩人走出門,到了收音室,他拎起那件蓬松的白色羽絨服,匆匆套上。
看他匆忙的樣子,時雨想起,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些明星在新年晚會表演後,乘快車趕回家吃年夜飯的報道。
但是如果沒有人等着他,或許就不用着急地趕時間了,慢慢地走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裡,時雨攔住他:“那個……等跨年晚會直播完,我去接你吧。”
池一回頭瞥她一眼,冷淡道:“你别被發現了。”
“我也夠小心。”
池一想了想:“也行。”
時雨笑起來:“那回來再聯系。”
“嗯。”池一戴上黑口罩。
兩人一齊下了電梯,心照不宣地分開走,裝作不認識。池一在前台停下,說了兩句話,她則直直走出大門。
她想,對于池一,這樣的避嫌還是很有必要的。
她乘地鐵回家,下地鐵時已是晚上六點。
一進家門,就看到自己的媽媽汪若書倚在沙發上,打開了很久沒用的電視,放着地方台的美食節目當背景音樂,低頭刷手機。
倒是一下子就有了家的感覺。
“媽,你回來了啊。”
“去哪兒了?發消息也不回。”
汪若書一擡頭,露出一張圓臉來。她十年前就不再做模特,不像從前那樣瘦削,卻顯得紅潤健康,很難想象她之前隻有八十斤。
她看時雨肩上背着挎包,說:“不是放假了嗎,還上學?”
“去看朋友錄音了。”
“朋友?”汪若書放下手機,神情饒有興緻,“是不是你那高中同學?”
“不是不是。”時雨連忙否認。
“那是工作去了?”
“算是。”
時雨不多說,隻是回房把u盤和實習手冊放回房間。
她走到客廳問:“要點外賣嗎。”
“出去吃。你開車,不是拿到本一年了嗎。”
小區車庫裡停了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車,一塵不染,亮得能反光。
時雨系好安全帶,開車帶着汪若書往商場走。
等紅燈時,她想起自己說去接池一,總不能走着去,便道:“媽,這車能不能借我用一天。”
汪若書漫不經心:“行啊。你幹什麼用。”
“我想去接個人。”
“哪天啊?我初二出門,其他時間應該不用。”
“除夕。”
汪若書驚覺不對勁:“除夕你接誰去?”
時雨尴尬道:“就是……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