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不喜歡,心心念的便就是那一頭秀麗長發。
三千煩惱絲,剪得了一時剪不了一世,總歸還是會長。
二人一站一卧,四目對視上,駱苕先行避開,雙手撐起薄被蓋住臉面。
身體不适,容不得她逞強。
淩文袤瞭向燭燈,燭焰在他眸中閃爍,心緒随之流遠再回轉,回過頭,閑閑道:“在你開誠布公之後,即刻放你回府。”
移步過去吹滅燭燈,返身入床,攏着薄被箍住駱苕的腰,直接将人往身前拖帶,埋進她的頸窩,狠狠吸氣,再緩緩吐氣,氣息如電,剮蹭進她的耳道:“這副皮囊沒睡夠,哪都别想逃。”
他迷戀她身體散發的素香,先才在浴房放置的澡豆素淡無味,她洗過之後便不會留有旁的香氣。
無旁的香氣襲擾,他便能精準快速嗅到她獨有的馨香。
駱苕被他散發的夜息香萦繞,閉了閉眼,嘴角蠕動欲言又止。
隻覺他蹭着她的耳廓邊緣,氣息變得越來越淡,說的也慢,慢到讓駱苕完全明白話語的真實性:“瞧你也不是個好生養的,放你回府之前若懷了,那是天意,必須生。這是底線。”
這真是他的底線,不談論嫁娶,他已經氣得沒了底線。
駱苕被勒得險些喘不過氣,隻怕讓他察覺有半分抗拒的意圖,人便會折在他懷裡。
不是個好生養的,他的嘴還是那麼讨嫌。
“淩文袤……”她深吸一口,“酸……全身酸。”
身後的人漸漸釋去力道,将她推遠些,額頭抵着她的後頸,好半晌,再推遠些。
“我答應你。”駱苕攏了攏後背蹭下的薄被。
淩文袤回身躺平,雙掌疊向腦後,支起一條腿:“自己送上門來,由不得你不答應。”
駱苕心中黯然,他說的沒錯,确實是她将自己送上門。
二人不再說話,好大一會,駱苕才将自己的身體輕輕轉正,還往一旁挪了挪,反正床足夠大,離他遠一些比較好。
如此根本睡不着,人異常清醒。
再則,駱苕從來沒有與人同床共枕過,很不習慣,動也不是,不動便不舒服,她很想翻來覆去。
她還認床。
除非極困才會撇開精神上的需求。
最後公主脾氣終于上來,開口跟他要衣裳,因為實在太難受,所有的一切都讓人不習慣。
為什麼要如此受氣,她又不虧欠他。
或許是聽出駱苕言語中的焦躁,這回,淩文袤倒是順了她的意,起身掌燈給她尋了一件自己的玄青窄袖長衫丢給她。
駱苕望着長衫颦蹙眉心,問:“寝衣呢?”
他說:“統共兩身,都未幹。”說完不動聲色地去案上倒水喝。
駱苕隻能将就着穿好長衫,甩了甩長出一截的衣袖,倒進床榻:“淩憲,若不然你去别處睡吧。”
淩文袤在她得寸進尺的要求下轉過身,望着她漏在外的腳踝笑了一聲,問:“睡不着?”
駱苕輕輕說“嗯”,擁好薄被:“不習慣。”
淩文袤熄燈躺進床内,枕靠妥帖,語波不驚地說:“昨夜伺候你,伺候得嘴疼,今晚我們公平些,換你伺候伺候我,伺候好了,我去别處睡。”
公平,此種公平最易達成。
話音還未落下,昏暗之中,紅霞飛速從駱苕的脖子漫上雙頰,她歎出一氣背過身去。
外側的人突然翻身過來,手掌扶向她的後頸,隔着薄衫順着她的椎骨向下遊移,她想擋開,卻被手掌一把掐腰按住,不讓她動彈。
“淩憲,你明日不當值嗎?”駱苕被撫得動了動身。
淩文袤手掌在她肩胛處落定,不再繼續:“耽色誤事,想必也耽誤不了幾日,橫豎我是個纨绔,無所謂了。”
駱苕不再說話,落在肩胛的手掌一直未動,傳遞過來的溫熱漸漸堆積,開始發燙。
過了很久,他慢慢抽離手掌在她背上淺淺勾劃,出聲輕輕喚她:“駱苕……”
駱苕輕輕“嗯?”了一聲。
“駱苕……需要一個解悶的男人。”
駱苕這才發現淩文袤是在自言自語,在她背上勾劃的也是她的名字,一筆一劃很慢很細。
“甯華……甯華需要……社稷,不需要男人。”
寫完甯華二字,他停下思忖幾許。
再次提指勾劃。
“長公主……長公主需要找到可倚靠的權勢,但不待見淩氏,也不信任淩氏。”
駱苕沉陷在他的自我解讀之中,給每個名号冠以使命,仔細想想,隻能說虛實參半。
此刻他分析的樣子和語氣有點疏離有點缥缈。
他不再勾劃,依着可憐的微光,視線定在她耳尖,手掌穿過腋下往前,邊探邊問:“那,昭昭需要什麼?”
駱苕一驚,上一刻疏離的人已經貼身而來将她扳正,她心跳驟急,胸間灼爍,霎時浮起寒栗。
整張臉俯在她的臉上方,目光盤旋許久,聲色驟然低沉悠遠:“昭昭想要,天下一統。”頓了頓,緩道,“這也是淩憲想要的。”
天下一統,是每個當權者乃至邊關将士畢生所求。
大嵘、大圻、大峪,天下三分何以妄自稱大,未能四海歸一,天下永無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