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聳峙的皇宮,有人想進還不是如履平地,沒有皇權加持的皇宮,猶如塵垢秕糠。
駱苕并不着急開口說話,捏着海棠花簪子,用簪腳不緊不慢一道一道劃着波斯地衣。
淩文袤撩開袍裾伸了伸腿,将手中的魚紋符佩丢向駱苕腳前,說的輕描淡寫:“有人意圖行刺你的夫君和淩世子,這符佩像是你從前精衛的物件,你看看是否有假。”
含糊不清的鼻音預示他感染了風寒。
駱苕心底咯噔一下,瞥了一眼滾在腳前的符佩,确認是送白幼黎去往涪郡詠竹居那縱精衛所持的符佩,那縱人馬都是白言霈幫她挑選培植,送白幼黎去往涪郡詠竹居之後并未回京禀報。
曾懷疑那縱人馬和白幼黎已經喪命,後來發生接二連三的事,推翻了駱苕一切所想,前幾日問白言霈可曾知道那縱人馬的去向,白言霈對她說的是——不清楚。
兜兜轉轉卻在今日得到了那縱人馬的消息,他們行刺了淩文袤和淩承佐。
駱苕快速挪去穿鞋起身:“他們關在何處?”她要問個清楚,究竟是誰讓他們行刺,若是白言霈,她也要從他們口中親耳聽到。
“殺了。”淩文袤回得更淡,“未留活口。”
駱苕全身一滞,聽見淩文袤又說,“此次行刺的宵小之輩總共一百一十七人,已經全部剿滅,以防消息洩露引起不必要的紛亂,連他們的屍身都喂了野犬,處理的幹幹淨淨。”
駱苕眸色驟變:“那縱人馬才十二人,何來的一百一七人?”
淩文袤卻說:“亡命匪類也會招兵買馬,恐怕想要淩氏性命的不止這麼多人。”
“另外,是時候把你留在中州和别處的精衛召回來了,裡面有多少幹淨能用的不得而知,最好……”淩文袤掐了話起身,讓駱苕自己領會後面沒說出口的言辭,那些精衛已經分辨不出哪些幹淨,哪些不幹淨。
留在身邊也不安全,最好全部剿滅。
中州禍患已解,駱苕明白這是卸磨殺驢的意思。散布在中州的精衛,若他們都還活着便還有一百二十人,一百二十人,可都是她的人。
她不能不仁不義不分青紅皂白,背刺他們。
跟這些精衛聯絡的易時安還未回來,駱苕要等易時安先回京。瞬間的無力感流竄全身,就那樣呆愣愣地站着。
那些精衛若和白言霈先行接觸,且被蠱惑利用……
後面的駱苕不敢去想,越想越亂。
淩文袤問得随和:“舍不得你的精衛?”
駱苕回過神,攥緊手中的海棠花簪子:“我要等易時安回京,現在隻有易時安才有法子聯絡到他們。”總要先等人歸京。
淩文袤緩緩移步靠近,臂膀貼在駱苕身前,伸手将她手中的海棠花簪子從掌心摳離,垂眼稍稍端詳,面頰愠色漸顯,悠悠開口道:“雕工造詣不錯,可惜,并不适合今日束發的你。”
在将簪子丢出去之時,駱苕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淩文袤的手掌,把簪子奪回,語音切切:“這簪子還有用處。”
白言霈說過,他可以悄無聲息地将她帶離大嵘,如何帶離?用什麼法子帶離?用何人助他帶離?
駱苕百思不得其解,再聽聞行刺這一事,那這簪子更不能丢,或許真有用處。
淩文袤睨着一心隻在簪子上的人,冷到極點:“為了救他,竟然急火攻心嘔血,跪求大冢宰放人,你是有多焦心才喪失理智?幸虧他還活着,若是死了,你是不是還想随他而去?”
駱苕仰起臉望着淩文袤搖頭,她已經說不清那時的情況,誰讓她确實跪了真的嘔了血:“淩憲,這簪子我要日日簪在頭上,提醒我自己是個忘不了舊情的蠢貨。”
當着淩文袤的面有恃無恐地将蠢話說了出來,确實愚蠢。
“長公主殿下向來口齒伶俐,還知道如何氣你的夫君。”淩文袤嘲嗤一聲,當她在胡言亂語都算自己仁慈,“若敢簪在頭上,保不齊會将你的頭擰下來。”
駱苕眼睫打了一下顫,望着他咽了咽空喉,沒能明白方才他為何沒有強硬地丢掉簪子,卻隻想擰她的頭,她踮起腳伸臂攀住他的身軀,想拿唇碰觸他的。一時說不清的那些,就先擱置不說,埋掉的舊情再次被挖出,總要給些時日消解。
淩文袤生氣了,當下得安撫他。
豈料,淩文袤仰高臉避開,盯着穹頂将拙劣的她一把推離,咽喉一滑那顆心真就軟了下來:“還病着,當心過給你。”
駱苕打着趔趄後退站穩,發束甩在臉頰,回眸看他,說:“你有熱症。”适才聽他說話已知他感染風寒,在拿她簪子的時候又感知到他不尋常的體溫。
一句毫無感情恬淡寡欲的——你有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