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抿嘴笑着,接又伸手示意其投壺,袁冬月強忍羞躁,稍望幾眼壺便脫手将箭投出,不出意料,沒中。
祁政此刻嘴角竟蕩出明顯笑意來,祁寒、祁沅二人即刻注意到,四人之遊樂竟漸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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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近日可好?”
怡悅氤氲中夾一絲清意,祁政忽道。
“日是尋歡作樂,雖無聊賴,倒也舒坦。”祁寒一道清笑回應,一道專注于投壺。
“皇弟倒也需勤勉些。”
“皇兄所言極是。”
袁冬月聽着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隻裝不在意,凝眸望壺,極是認真地投擲。
──前世,皇帝于秦王之偏愛漸顯,朝中關乎太子之位恐易主的言論四起,後泯滅于秦王于煙柳巷縱情聲色,怠惰成性之訊息。
真假自難知,隻此訊息一經流出,此後秦王集團愈漸頹靡,最終喪失競争力。然而此時秦王的話術,恐隻是欲要祁政掉以輕心罷。
袁冬月思及此,方沉浸于投壺之樂的她,隻覺不寒而栗。表面和諧歡快的皇子之聚,她方才竟未覺端倪,自己與長姐之鬥況暗流湧動,更談皇權之鬥?
“二皇兄可真舒坦,不似沅兒日是習那琴棋書畫。”祁沅埋怨道。
祁寒聽罷,隻朗聲笑道:“皇妹日在宮中,多有姊妹母後相陪,不也歡樂?”
“倘二皇兄仍在宮中便是更為歡樂!”
木廊外幾人疾馳過,風嘩啦響,砰地一聲,雕花折門猛砸開。
袁冬月猛一顫栗,恍然回頭朝門外看去,右腳止不住向後跌一步,不料正立于如意踏跺邊緣,渾身控不住地朝後倒去。
她腦海中頓然一片空白,瞳孔微睜,此瞬忽緩。她怔怔注視祁寒雙眸,其間亦是漠然,雪青錦袍蕩出波浪,她緊閉雙眼而摔下。
一柄碧玉流蘇笛抵住她腰間,須臾間,袁冬月半身摔進他精壯有力的臂膀間。
她猛然睜眼,恍惚與祁寒對視,一陣溫和雪松香萦萦繞入她鼻尖。
祁寒垂下眼睫,目中愕然。袁冬月這才細細發覺,那是一雙生得極好的桃花眼,淺棕瞳孔水靈通透,縱他面無神色,卻醉眸似微醺般。
祁政下意識朝前跨出半步,半擡的右手即刻僵住,細眯眼,又緩緩收回。
袁冬月慌亂站穩身子來,忙道:“謝秦王殿下。”
“無妨。”祁寒淺笑道,遂回頭朝門外看去。
一侍衛慌亂跑進廂房,于祁政跟前作揖道:“禀告殿下,方才有一女子于廂房外鬼鬼祟祟朝屋内打探,屬下已派人去追捕!”
“女子?宮外為何如此多刺客?”祁沅擔憂道。
“正所謂,無事莫出宮。”祁寒道。
祁沅癟癟嘴,眸子忽又閃出光芒來,轉身朝計分的小厮問道:“勝負可計算出來了?”
“回公主殿下,此番投壺比賽,乃秦王殿下勝出,積算最少者,乃──袁小姐。”小厮略有躊躇道。
袁冬月微歎一口氣,輸了投壺此等把戲倒不意外,好在勝出者并非祁政,她可不想跟他還有任何瓜葛。
想罷,她轉身端起桌案上一盞醇酒,一飲而盡,待她放下杯盞,方才對上三人眼神。
“袁小姐當真豪爽。”祁沅甜甜誇贊道。
“臣女欠秦王殿下一個願望。”袁冬月朝祁寒作揖道。
祁寒稍眨眼睫,注目她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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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綠影下,半開扇窗,兩人竊竊私語。
“你确定沒看錯?”梁氏緊盯那人雙目,眼神精溜,皺子裡透着狠厲。
“千真萬确,夫人。二小姐與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乃至文善公主同處一屋,瞧其情形,似──”那人右腿綁着紗布,面色甚是萎黃,口中隻忽然頓住。
“似什麼?”
“似,似交情甚好。”那人略有膽寒道。
“真想不到啊,真有點能耐──可又如何?骨子裡的低賤,還想攀高枝逆天改命?”
“夫人打算如何?”
“──”
聞蝶背靠粗壯槐樹,手端食案,偷聽至此,頓時面露驚色,忙跨步離開。
“聞蝶,你在夫人院内做甚呢?”
聞蝶驚異地回頭,見是水慧喝止她,頓時理直氣壯回複道:“二小姐吩咐我給老爺送安神茶,怎麼?還需跟你彙報?”
隻一字梗在喉間,水慧在鼻間重哼一聲,隻得悻悻離開。
“哼!”聞蝶朝她翻了翻白眼,遂轉身回自身宅院。
她狂抑自己心跳,來回于廂房踱步,現隻需待自家小姐回府,便可将梁氏之密謀告知于她。
──隻求她快快歸來,方能早些做出對策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