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堰和也未點破,與她點頭示意。
一個威名赫赫的定遠王,即使卸下戎裝,也是一身氣質清貴出塵,不像武将,更像是世家權貴精心奉選的公子。
她此前不解,梁堰和這副皮囊何苦要去那西北吃沙子,白白糟蹋了。
直到邊關捷報頻傳,她才知道有些人不論身處何地,都是天之驕子。
楚玉婉與她微笑示意,她深谙梁堰和脾性便不是熱心腸的,更别提主動讓出半壁雅室的事情。
她不便多說,低着頭小口喝茶。
梁堰和給陳輕央拿了一個幹淨的杯子,親自倒了一杯茶,推送到她面前。
陳輕央喝茶講究,沒接,微擰着眉有些糾結。
梁堰和:“是桂馥。”
話落,“當啷”一聲,格外刺耳,是楚玉婉茶杯脫手,砸在了桌面上。
他慣是了解她的,就連口味也在當初短暫的相處中摸得清楚。
陳輕央應了一聲,已經将這叫桂馥的茶水送入口中,她示意窈绮叫小童點單。
小童上來,窈绮在同主子确認口味之後報了幾道菜名。
梁堰和适時淡淡開口:“這家的火燒雲喜不錯,可以試試。”
窈绮略一思忖,半屈腿行禮道:“多謝公子好意,隻不過我家主子不食葷腥。”
明明是略有古怪的規矩,對面這男人卻似早已通曉了一般,之間梁堰和面色不變,隻做了解釋說:“是素食。”
窈绮同主子對了目光,便讓小童将這道菜也加了進去。
陳輕央從不食葷腥,梁堰和起初以為是在皇陵守孝不能壞了規矩。
直到有一天兩人困在一個深谷裡,他抓了一隻野兔子來,陳輕央甯願餓着也不吃半隻兔腿,那時候他才知道她有多抗拒葷腥。
自是懂的喜好,那也便是懂得口味,點的自然是合心意的。
承了對方的好意,陳輕央勾了勾唇角,淡笑道:“今日是我叨擾二位,雅室的消費也應我出。”
她沒曾想能在這遇到故人,沒有多餘的寒暄,甚至連彼此的身份都不适宜在這樣的環境下點破。
梁堰和的表情毫無波瀾,除了最開始說的三句話,他便徹底的陷入安靜。
茶點适才送上來,布滿了一整桌。
陳輕央貪口腹之欲,卻胃口不大,所有小菜都隻是嘗過一些。
這般看來吃到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楚玉婉坐久了身子骨不濟,便想着回府,梁堰和同她一道起身。
雅室驟然少了兩人,确實過于空蕩,她擱下餐筷用窈绮遞來的帕子抿嘴,也不吃了,讓窈绮将東西打包帶走。
一道從雅室出來,陳輕央故意落後了半步,她叫住即将下樓的梁堰和,“方才那女子是你什麼人?”
梁堰和走進來了一些同她講話:“是楚山河的女兒。”
當年親自赴皇陵接走梁堰和的就是楚山河。
陳輕央笑了笑,笑容卻是好看:“說起來你我也許久……”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驚呼聲。
馬聲,喊叫聲,驚呼聲,還有格外嘈雜的腳步聲。
梁堰和甚至連聽完這句話的功夫都沒有,人就已經下樓了。
陳輕央耳力極佳,自然分辨的出受驚的是樓下的馬車,驚呼聲定然也是出自方才先下去的那人身上。
陳輕央單是站着,默不作聲。
身後窈绮喚了她一句:“公主……”
“一并下去吧,”此刻她嘴角的笑容早就下來了。
梁堰和并無姐妹,帝京消息都在傳定遠王為其小妹求醫,隻怕能得梁堰和如此寵愛的小妹就是樓下那個病秧子了。
那就讓她親自下去看看,梁堰和有多在意這個小妹好了。
到了樓下,事态已經平息。
馬受了刺激,踢翻了幾個小攤子,百姓一亂自然動靜就大,就是不知這馬兒是如何受的刺激就是了。
陳輕央讓窈绮去結賬,走出茶樓便看到梁堰和正在安撫人,她心底沒來由的被掐住似的,生生凝滞住,她象征性的走過去問道:“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楚玉婉被吓到了,搖了搖頭,水澄澄的眸子說不出的可憐,最是容易讓人憐惜。
連她看了都不例外。
窈绮腳步匆匆出來,在陳輕央耳邊低語,雅室的賬已經挂在了梁堰和府上。
這頓飯沒請成,她讓窈绮拿了一個香包,向着馬車上的人兒丢過去。
香包穩穩當當落在楚玉婉腿間,陳輕央微擡下巴道:“這香包凝神靜心的效果不錯,我買了不少,分你一個。”
楚玉婉緩緩勾唇,語氣溫柔:“多謝姑娘。”
梁堰和便站在馬車一旁,看着這一切,從始至終不發一言。
回到定遠王府,管家就來尋楚玉婉,揚言是取那香包。
楚玉婉有些不想給,這香包她聞了一路,心裡的驚慌緩和了不少,她略顯遲疑的開口:“不能留着嗎?”
管家搖頭:“王爺說了,過府的東西都需得檢查,姑娘身體不好别被外頭帶回來烏髒的東西給傷了。”
聞言,楚玉婉不好在留。
東西回到梁堰和手中,他擡眸掃了一眼,語氣極冷:“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