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鈴搖晃,穿廊的細線上停着一隻羽白信鴿,門童取下信卷送進書房。
梁堰和浏覽完畢,頃刻間信卷便被硯台中的濃墨吞噬殆盡。
攬玉見勢,不解問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梁堰和攏了攏袖子 ,眼簾微垂,“北邊送來了議和文書,約莫還有三日使臣就能進京。”
攬玉驚道:“很早便有消息北邊要降,三日!确是這麼快來嗎?”
北邊和天啟開戰已久,這是一場延綿數十年的戰役,燒殺搶掠,放火燒城,邊境子民死在北騎鐵馬的孤刀之下,亡魂難填。
再到如今北邊投降俯首稱臣,年會來朝,朝朝拜賀,這都是在定遠王攻下北邊天塹之路,劍指北邊腹地所換來的結果。
現如今卻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北邊混亂,最後一役後老突厥後繼無人,族内争鬥顯露弊端,議和無異于是最好的道路。
但是北邊一旦安定,隻怕下一步開刀的便會是
——定遠、雲騎!
消息傳來,廟堂之上至尊之主的那位,隻怕已經要坐不住了。
梁堰和丢了一份信箋給他,“今日之内送出。”
“是!”攬玉不敢遲疑,連忙領命退下。
屋外雷雨大驚,炸響平地驚雷,千層濃雲湧動,烏天之下風雲湧動。
“王爺!王爺!”管家一路小跑滿身是水,聲音還有些抖,“天降大雨,上光華寺的路塌了!”
梁堰和沉倦阖目,手指點了點,聲音不輕不重:“此事禀錯人了吧,修路的事可不歸我這。”
“玉婉小姐今日上午去的,可她隻帶了半日的藥!”管家急忙說。
“楚玉婉?!”梁堰和猛站起身,眼神清明銳利。
楚玉婉天生有缺,大夫斷言活不過及笄之年,如今多撿了三個年頭卻日日需要續湯藥,且不能斷。
“去備馬。”梁堰和吩咐下去便立刻離開了書房。
風雨夜城,除了一隊官兵,定遠王府也去了一匹人。
光華寺。
泥流斷路,大雨傾盆,光華寺的周圍環山灘塗藏有淤泥,人要是陷進去了就再難出來。
且這唯一山上的路上倒了好幾顆樹,就連盤根縱橫百年的大樹都有碩大的枝幹掉裂。落在地上給這雨夜又添幾分瑟索。
屋子裡面陳輕央坐在床邊,她收回手,問道:“我此前予你的香包可有戴着?”
“許是在王府,”楚玉婉氣息微弱,面如白紙,就連說話都很困難,防風的披肩在她身上更覺着空蕩了。
陳輕央診脈斷命隻是皮毛,卻也能探出她脈象紊亂,先天有缺,隻不過目前應該是被控制住的,但是剛剛過來的路上淋了雨,隻怕是會發病。
她同身邊的窈绮小聲道:“把我房間裡面的香包拿來。”
窈绮欲言又止:“公主,這路一時清不了,沒有那個你如何入睡……”
陳輕央一頓,平靜道:“一夜不睡也沒事。”
她近來夢魇頻頻,有時候整夜整夜的時候睡不着,也隻有這藥草入香能壓壓她體内邪症。
隻不過和她比起來,楚玉婉似乎更嚴重。
東西取來,陳輕央給它系在了床頭,又給楚玉婉掖了被角,寬慰道:“這藥香能安神,你先睡一覺能緩和不少。”
楚玉婉卻握了一下她的手臂,聲音很輕:“明日若能下山我還未醒,麻煩替我告知一聲定遠王府。”
陳輕央點頭:“你放心,快睡吧。”
從房間退出來,屋檐之下主仆二人正在觀雨,比起方才急雨驚雷,此刻雨勢小了不少。
隻不過要下山,還要下那一百八十八層階梯,雨天路滑,還是太危險了。
窈绮有些焦急:“公主,那個楚姑娘沒事吧?”
她從來沒見過有個人的臉能夠白成那樣,風雨飄蕩,單薄如紙,乍一看就像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