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進安領着兩名宮女走進來。
一人背着一個包裹,穿着簡單幹淨的衣裳。
左邊的姑娘如花似玉,生得嬌美,名喚落玉,右邊的那位眉宇清冷,名喚靈之,皆是長相不俗。
皇帝不會給驸馬納妾打皇家臉面,卻從宮中賞了人出去,這是明目張膽的将眼線塞進了定遠王府。
那二人都是被提前教導過的,到了跟前齊齊向陳輕央行禮,“見過六公主。”
陳輕央上下打量二人,眼底劃過一抹幽暗,便是規矩、長相都好,也不知選這二人的人是存了個什麼心思。
她不免要在靖帝面前表明立場,少不得說幾句話,“既然随我出宮,日後便要照定遠王府規矩行事,不可行差踏錯,疲懶無主。”
“是。”
耽擱數時才從宮門出來。
攬玉等候在那,在看到陳輕央身後跟着兩名侍女時,目露愕然。
他尋到陳輕央身側,先是解釋了梁堰和有要事離開,随後不着痕迹的問道:“殿下身後這二位是?”
“宮内賞下的。”
撂下這句話,陳輕央上了馬車,也不在去管外頭的事。
攬玉看了一眼兩個年輕貌美的侍女,心中發苦,任是誰見了都能看出這二人心思不純,若是放進王府,豈不同于引狼入室。
定遠王府原先下人不多,關系也簡單,如今這位主一來,硬生生的攪亂了王府甯靜。
回到王府,消息已經先一步送回來了,窈绮迎上去,偷偷看了一眼緊跟其後的兩名侍女,心中詫異,“殿下,這二人該如何放置?”
陳輕央舒展了雙臂讓窈绮為她更衣,垂着眼簾,輕聲說道:“讓那二人近身伺候,不必特别關照。”
縱使是下人,也是宮中出來的,難免會自诩不同。
窈绮替她選了一個頭簪,低聲勸道:“那二人沒在公主近前伺候過,奴婢怕她們照顧不周。”
“若是伺候不好,這王府她二人盡早離開也好。”陳輕央喝了下人端來的燕窩,将新戴上的頭簪取下,吩咐道:“我睡片刻,就讓那二人在外守着好了。”
不消片刻,外面傳來小小聲聲的交談,距離隔得很遠,隻不過她門房的窗子未合攏,加上她聽力極佳,是以那些話一字不漏,全聽了去。
“六公主此舉何意,既讓我們貼身伺主,卻連廊下都不讓站。”
“不必放心上,你我且做好本分就行。”
“也是,畢竟你我二人都得了雲總管交代,還有要事在身,的确不必為此事多心。”
“慎言……”
陳輕央聽了好一陣,嘴角凝起一抹諷刺的笑,屋内一片寂靜,屋外也漸漸沉默下來。
她緊繃的思緒終在這片刻得到了一息松怔。
她閉着眼不知躺了多久,甚至重新合上窗之後,還能清晰的聽見窗台外走過的腳步聲,就連一丁點細微的碰撞聲都能讓她頭龇欲裂。
她握着手中的藥囊,幾乎是用了狠勁的捏緊,直到一雙手沾染的滿是藥味,她才放置在口鼻處,沉溺似的深吸了一口氣。
直到天色漸暗,那種昏聩感才消散,勉強讓人提起精神。
窈绮進來點了燈,重新替她束發,“公主可要傳膳?”
陳輕央搖頭,輕聲道:“王爺呢?”
窈绮不假思索的答:“驸馬還在書房。”
除了新婚那夜二人宿在一張床上,次夜便是分着睡的了。
新婚那夜商量好的事,梁堰和應的快,如今叫她打破現狀的速度也快。
說來在提出這個要求之後,反倒變成她才是先壞規矩的人。
“去将人請來,”陳輕央略一思忖道,“就說日後若都在府上便一同用膳。”
消息是讓窈绮送去的,人卻是在半個時辰之後來的,陳輕央未遣人去催,由着一桌子菜冷去,又加熱。
靈之在心中暗暗将此事記下,雲進安讓她留意公主與驸馬的起居,起先她隻覺得奇怪,如今見了這般更為奇怪的相處方式,她不免就多了個心眼。
畢竟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好似相敬之餘還多了些客套。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面前新主的神色。
女子的面容依舊十分平靜,并未因此感到不悅或是難堪,她的腰背細薄筆直,肩平頸正,卻不緊繃。
那是受過良好教習而養出的儀态。
梁堰和進來後,高大的身影讓這間内室瞬間逼仄,站着的下人不敢擡頭,皆是動作有序的行禮,在場的唯有陳輕央沒動。
他垂着眼,順着視線看去能見到她白瓷般的臉,還有淡然的神情。
原以為耽誤了這麼久的時間來,她該是會惱的,沒想到卻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他的目光又從那兩個面生的侍女臉上掠過,面色不變,卻是周遭氣勢冷淡了不少。
落玉最先被吓到,背脊攀了陣陣冷意幾乎要将她壓垮。
靈之更為年長,勉強定住心神,此刻也不由得生了冷汗。
她心裡不禁想,日後在這王府上的行事怕是會更加艱難。
一頓飯吃的格外漫長,複又熱過的菜不如原先的好吃,清脆油亮的菜葉有了點蔫色,土豆絲也失去了口感,唯有一道豆腐羹她多吃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