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禾是被阿姨的敲門聲驚醒的,昨夜她沒回房。
阿姨進來的時候眼角是藏不住的笑,阮清禾也隻能配合着尴尬地點頭。
地上那件真絲紅棕絨睡衣被随意扔着,阮清禾試圖努力粉飾住鎖骨處那塊痕迹。
最後扯了件深綠格子圍巾搭着。
下樓時,廚房早沒了煙火氣。餐桌上擺着她愛吃的江南薄皮小馄饨和甜膩可口的豆腐腦。
南北方差異的美食文化,阮清禾吃得津津有味。
“少爺今天走得急連飯都沒吃,待會陸管家又要過來問責了。”阿姨們擠在廚房裡大聲密謀着。
“我瞧見少爺額角起了個大包,說是抓野貓時被磕到了。”碗筷碰撞偶爾飄進來幾句閑言碎語。
阮清禾被嗆了一口,熱淚湧出。屬于昨夜碎片的回憶清晰了起來。
昏黃燈光下,她無力掙紮,最後腳下一使勁,東西碰撞發出的悶哼聲。
“我吃好了。”阮清禾喝了口牛奶,急忙起身。
今日的别墅瞧着空曠,到處又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息,如同繃緊的弦。
她有業務,要出門見客戶。臨走時,阮清禾回了個頭,問道“今天林阿姨休息嗎?”
難怪她覺得少了點什麼,林嬸平日裡嗓門大,别墅裡總少不了她的唠叨。
拖地的陳阿姨猶豫了半天,小聲道“林姐被辭退了,早上的事。大家誰也不敢去問少爺啊。”
*
阮清禾打車去了博物館,早八點的雲城連着鳥叫都顯得生機勃勃。
博物館的證還沒下來,她人已經閑不住了。從前沒日沒夜幹直播,與晨光共眠時,忙碌且充實。
博物館是私立的,矗立在繁華鬧市,卻居于安靜一隅。
工作人員交鑰匙給她時是恭恭敬敬地,隻留給她一座偌大價值不菲的藏品樓。
今天她約了一位買主來這裡面談,對方出手大方,出價七位數也隻說到現場看看實物。
左思右想,也就隻有這裡合适了。占用着别人的私人底盤,老實說阮清禾是心虛地。
約定的是上午十點,從監控裡可以看到一輛黑色私家車駛入了地面停車場。
和她想得精明商人沒差别,黑色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金屬扣子排列得十分整齊。
“您好,叫我清禾就好,”阮清禾畢恭畢敬地,也許談成這一筆她手上的建盞或許能開出另一條銷路來。
每個圈子有上限,可金錢和權利雜糅的沒有。
“清禾小姐年輕有為,光這間博物館的規格,您的貨品就可見一斑。”薛明淡淡笑了。
這稱呼聽起來像罵人,阮清禾不答話,轉身從紫檀木鎖着的箱子裡掏出建盞來。
今天她拿來的是束口礦釉陶瓷青綠盞,各級工藝都是登峰造極的。
“清代青花和汝窯您肯定見多了,品控一流,匠人們連溫度都保持一直,可以說是孤品收藏了。”阮清禾神情十分認真,鬓角的碎發被汗沾濕,更具東方古典美。
“清禾,打理這麼大一家博物館想來十分艱難吧。我身邊正好缺個秘書,工資按最高價開給你,你跟着我。你要銷出的建盞我也一并處理了。”薛明說到興頭上,摸了摸泛青的胡渣。
這些個有錢了不過是有了點臭錢,還當真以為天下要圍着他轉了不是。阮清禾強忍着怒氣,小心鎖好建盞。
她眼底笑意不變,多了絲薄涼與輕蔑,“這麼好的東西在你手裡才是糟蹋了,你身上的脂粉味和樓下垃圾堆什麼區别。”
“給臉不要臉,我是看得起你。雲城最不缺得可就是戲子了,我是願意拉你一把的。”薛明冷哼了一聲,松了松領帶,面容逐漸猙獰了起來。
瞧瞧這些個人的嘴臉,占了便宜還一副施舍地樣子。
“薛總,請便不送。這雲城看着不大,裡面的門道可不見得我都不懂。”阮清禾圓潤的指尖拂過杯盞,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淺笑,落落大方。
薛明被保安客氣地請了出去,人走後。阮清禾扶了把椅背,陣陣寒風吹涼了後背。
她哪有什麼底氣說出這話,這權勢隻手遮天的雲城腳下,捏死她比一隻螞蟻還容易。
總監控的背後,一通電話打到了風行集團的辦公室。
“好,我知道了。”傅嶼白按了按眉心,眼底是冰霜一般的冷。
她總是能給他惹出是非,這京城裡但凡他能罩得住的地方,怎會讓她受了委屈去。
“與天宇集團的合作停一下,有關這件事的任何電話都不要接進來。”傅嶼白吩咐了下去,站在CBD中央的樓宇裡看向雲端,久久不語。
小謝突然從面前的總裁身上看到了孤寂與落寞,一定是最近的工作太累眼花了。
這件事不過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她沒和傅嶼白提,他也沒過問過。
她花了大半天時間去熟悉整間博物館的所有文物,細緻到年代,認真做好筆記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