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君馬上接話:“我去哪兒都緊緊跟着你!姐,我都記着的!”
宋盈君笑着點點頭。
兩人幹完農活,身上都粘糊糊的,宋盈君說:“咱們簡單沖個澡,到了鎮上再吃點東西。”
宋子君猶猶豫豫,說:“姐,咱們有錢嗎?要不我去起個竈蒸兩條紅薯給咱們吃點,我起竈很快的。”
宋盈君沒想到妹妹愁這個,揉揉她額邊的碎發:“姐有錢。”
宋子君有點迷茫:“真的?可是你平時工資都給叔嬸了,自己每個月就領五塊錢,現在還沒到月底領工資的時候……”
這倒提醒了宋盈君,上輩子這個時候她還在父母安排的化工廠工作,周一到周五上班。
今天周五,她之所以有空,是之前信了這黑心父母的邪說了替她過生日,讓她請假回家幫忙,她才跟廠裡請了假。
廠裡每月月底30号發工資,這麼算起來,她這個月工資還沒領。
既然這樣,她下午就順道去把化工廠的工辭了,還有一提就來氣的“工資”,這次她得全拿了!不會給這對黑心父母一分錢!
她想着自己剛才種田賺的25塊,信心滿滿:“放心吧,去拿衣服,咱們洗完澡就出發。”
宋盈君的衣服都在她正屋房間的大木衣櫃裡,宋子君跟她睡一屋,衣服也放在那兒。
主屋有四間房,一字排開,進門正廳右邊的大房,原來是衛疆爸媽住的,後來是宋盈君跟衛疆的婚房。
廳的另一邊是三間小房間,原來是衛疆三兄弟住的,後來大哥和三弟都成了家就決定分家。
衛疆爸媽沒得早,家裡是大哥做主,他們兩家都嫌棄這泥土磚夯的院子,就商量着他們拿錢,這院子留給最小的衛疆。
上輩子後來村子拆遷,這裡分的錢多,那兩兄弟還想着衛疆能給他們也勻點,還鬧過一點不愉快,那是後話了……
反正眼下這個時候,他們早早平分了錢,都到村口邊建了火磚房,衛疆進了部隊,這兒村尾又啥都沒有,他們就很少來這兒,那三間房就都空着。
宋盈君和妹妹進房的時候,廳另一頭的其中一間房邊有人探頭探腦朝外看。
她看了眼身形,猜測是李廠長的女人,但對方沒出來,她也懶得去打招呼。
另一間房也走出來一個人,是個老頭兒,見宋盈君看他,他露出個頗為慈祥的笑,還露出下排兩顆金牙。
宋盈君一看到這人和這金牙心就突突地跳——這就是上輩子帶走她妹妹,折磨她妹妹,害她妹妹一輩子都靠着抗抑郁藥支撐才能正常生活的老男人!
宋盈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默念幾遍小不忍則亂大謀,對金牙回了個笑,再牽着妹妹回自己房。
兩人拿好了衣服,走出房門院子的時候,宋盈君就聽到手壓井那邊幾個人商量着事兒——
伍祝财:“吐是吐了不少……還是得上衛生院看看才行。”
趙友娣:“那這兒咋辦?!”
伍祝财:“都啥時候了,兒子都這樣了你還惦記着那破事兒!”
趙友娣不吭聲,宋志國說:“要麼大嫂留這兒吧,大哥你帶祖光去鎮中心衛生院,你挂完号再找周鳳蓮,她是我外甥女,你跟她說咱們是親戚,說清楚祖光吃了啥,她知道的,讓她安排。”
伍美梅:“你别太聲張,偷偷地說啊。”
……
剛才看到屋裡的金牙,宋盈君實在太清楚此刻她大舅說的“破事兒”是什麼事了,現在她清楚她父母不敢動她,就剩子君了。
她待會兒去鎮上,就是想好了法子應對這“破事兒”的。
但眼下她不能打草驚蛇,幹脆當沒聽到,拿了兩隻鐵皮桶到廚房的水缸打兩桶水提到洗澡間,打完覺得不太夠,又拿了兩隻搪瓷臉盆打了兩大盆水。
洗澡間一角難得地鋪了水泥地,明顯是打磨過的,比較光滑,牆邊還有個排水口,周邊還用火磚砌了膝蓋高的圍邊,看着像個十分簡陋的浴缸。
宋盈君把桶放進去,往桶裡丢了隻瓜瓢讓妹妹舀水先洗,憑記憶轉身到窗台邊,果然看到一罐海鷗牌的洗頭膏和洗澡用的舒膚佳香皂。
這種老物件她好久沒見過了,乍一見到又是一番感歎。
宋子君怯怯地說:“姐,我用肥皂洗就成,别浪費香皂。”
宋盈君知道妹妹不舍得,她立馬把香皂打濕朝妹妹手臂上一抹:“浪什麼費,肥皂不好。”
洗澡的時候,宋子君好奇地問她姐:“姐,咱們到鎮上幹啥?”
宋盈君想了想,挑了計劃的一部分說:“姐想着做點飲食生意,到鎮上去探探路。”
宋子君頓時興奮起來:“姐要開飯店嗎?”
宋盈君失笑:“飯店暫時肯定開不成,但做個流動攤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記得鎮上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就是鎮中心的車站一帶,還有車站附近的中心小學。
這個時候鎮上小學有十間,其中,中心小學的學生最多,裡頭有錢人的孩子和幹部子弟也多,也舍得花錢。
她如果能在那邊擺上攤,肯定能賺錢。
宋子君開始暢想:“姐,那到時我跟你一起出攤,你炒菜我洗碗……”
宋盈君打斷她說:“我出攤,你上學。”
宋子君有點低落:“可大夥兒都說女娃讀再多書也沒用,長大還是得嫁人的,我幹脆幫你忙,給你賺錢。”
宋盈君聽着妹妹這些“大夥兒說”的言論差點心梗,嚴肅地說:“别聽他們的。”
她見妹妹情緒低落了下去,想了想,說:“讀多點書賺的錢更多,你給姐賺多點錢不好嗎?”
宋子君鬥志又起來了,說:“好!我下一年就小學畢業了,我畢業再跟姐賺更多的錢!”
宋盈君一聽這話又差點掐人中,但她知道妹妹的思想一時半會扭轉不過來,隻好附和着說好。
反正到時妹妹小學畢了業,她再想法子哄妹妹上初中,後邊再高中大學一路讀上去,但她現在不能一下子給妹妹這麼說,她得慢慢讓妹妹接受。
兩人洗完澡換好衣服走出洗澡間的時候,院子裡又隻剩下宋志國伍美梅和趙友娣。
宋盈君一出現,宋志國和伍美梅就臉色不好,因為兩姐妹都穿着連衣裙。
宋盈君除了裙子,更一身都是跟衛疆結婚時的行頭。
宋盈君的是藍底白色小碎花連衣及膝裙,到腳踝的白襪子,粗跟的丁字兒皮鞋。
宋子君是純色的小紅裙,穿着新買的透明塑膠涼鞋,鞋頭還有花蝴蝶。
趙友娣看着這兩姐妹這身城裡人派頭就更眼紅——
這宋盈君肩上還挂了個棕色的皮包,手腕帶了隻棕色皮帶手表,手提包往牆邊26寸的鳳凰牌自行車籃上一放,拿條毛巾擦了車揚頭車座和車尾架,毛巾往牆上釘子那一挂,再利落地開鎖,打起腳撐,轉着車頭,看樣子像要出門。
她啐了一口:“呵!穿成這樣不知道去哪兒勾男人!”
宋盈君看了她一眼:“你這嘴不帶停的,燙頭的時候順帶燙嘴了?”
趙友娣想回嘴,但一對上宋盈君的眼神,慫了,閉上了嘴。
宋志國粗着聲吼:“你大舅跟祖光上衛生院去了,你們還有心情穿得這麼招搖!就不怕人家笑話!”
伍美梅皺着眉看宋子君:“咋穿成這樣啊?這是打算上哪兒去?”
宋子君縮了縮:“嬸,你、你之前讓我換這裙子的……”
伍美梅噎了一下,她确實跟小的這麼交代過,但她是有其他的目的的,今兒事趕事她都把這茬給忘了。
宋盈君沒說話,推着車出了院門,手往背後一抹,壓裙子坐上車座,左腳撐地,右腳踩上右腳踏,招呼妹妹:“上車,壓壓裙子。”
宋子君二話不說,同樣手往身後一抹,橫着坐上了車尾架。
“上衛生院了啊?看來你們這蛋糕和健力寶不簡單。”宋盈君對院子裡三個人說,“這屋裡沒啥值錢的東西,但是你們弄亂的弄髒的,在我回來之前就給我收拾幹淨了!”
她說完,腳一蹬,車子就飛快地騎了出去,把氣急敗壞追出來叫罵的三人遠遠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