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美梅把剛才受的氣一起發洩出來，尖着聲喊：“宋盈君！你故意找架吵是吧？”

宋盈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少來這套，說吧，先是說給我找好了工作，又拿着東西上門，想賣這人情要我做什麼？”

宋志國和伍美梅的套路一下被戳穿，惱羞成怒，又是一通輸出——

“狼心狗肺！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樣報答爸媽的？！”

“你有沒有良心？！”

宋盈君悠哉遊哉地說：“你們不是知道我沒有良心麼，我一狼心狗肺的哪來的良心，不過缺了良心也沒讓我賣女兒就是了。”

她說完繼續挖淮生薯，剛才已經有兩個光點飛向她，賺十塊錢了。

兩人被一下噎住了，伍美梅氣得全身發抖，宋志國那氣不停地往鼻孔外噴。

可是下一秒，伍美梅情緒一變，聲音又帶上了哭腔：“你不管我不打緊，可媽肚子裡的是你弟，你就沒想過幫着照顧一下嗎？”

宋盈君：“沒想過。”

伍美梅：“你連衛疆一個堂妹都能養，就不能養你親生弟弟？！”

宋盈君：“不能。”

伍美梅：“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點錢！交點夥食費，你讓我住你這兒，生完你弟我就走。”

宋盈君：“不行。”

這一拳打進綿花似的交流，任誰也受不了，更何況是伍美梅，她聲音不由得撥高了：“你讓我怎麼養？啊？！我自個兒怎麼養？！萬一到時計生辦的一查出來，你弟就要沒了！”

宋盈君皺着眉揉了揉耳朵，直起腰休息一下，看向站後面的宋志國，對伍美梅說：“我逼你懷孕了？關我什麼事？我沒去計生辦舉報你已經很好了，你這話說得，自個兒自個兒的，你男人死了？”

宋志國沖過來就要打宋盈君。

宋盈君拄着鋤頭重重往地上一跺，冷眼看着宋志國：“我這鋤頭可沒長眼，它也随我，沒長良心，可指不定掃傷你哪兒，醫藥費可不便宜。”

伍美梅也不裝哭了，攔住了宋志國：“别，咱們不能再花冤枉錢了。”

宋志國不可思議地看了伍美梅一眼，氣笑了：“你可真行！”

說完踢了幾腳泥塊，一身黃土滾滾地甩手走了。

宋盈君說：“你不是跟你大嫂親麼，你上她那兒躲去啊。你們不是還認了人家兒子當自己兒子嘛。”

伍美梅：“你犯不着這麼陰陽怪氣的！她是你大舅媽！”

宋盈君無所謂地說：“她不是，我沒這種親戚。”

伍美梅氣得腮幫子直抖，宋志國遠遠地喊了聲“走了”，伍美梅這才鼻子噴着粗氣離開。

在宋盈君這兒沒落着好，宋志國和伍美梅把那隻雞和水果都帶走了。

一出衛家湧，兩人合計一下，直奔伍美梅的娘家——五裡口。

隔開村子和鎮子的這條河，叫九灣河，這河流到了伍美梅娘家這兒，據說這村口離河的上遊盡頭就剛好是五裡的長度，這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五裡口跟宋志國的老家宋家村相鄰，他們當年就是因為離得近才認識的。

趙友娣見這兩夫婦上門，先把雞拿去殺了，說是大夥兒一起吃午飯。

她反正不管對方有啥事要求她，也不管答不答應，這送上門的雞她不吃白不吃！

飯做好，倆大雞腿立馬放進她兒子碗裡，她先給兒子撕成一條條吃。

宋志國還打了一瓶散裝白酒，他知道大舅子好這口。

吃着飯，伍美梅就猶豫着說出了自己這趟的目的。

趙友娣和伍祝财一聽，酒也不喝了，雞也不吃了。

趙友娣撇着嘴說：“我算算啊，上回金牙的事兒黃了，到手的錢飛了不說，我差點被抓派出所，我家祖光還在衛生院吊了好幾天的藥水！”

伍祝财嘬着雞爪，說：“你們還把頂職政策取消這事兒給瞞了下來，現在還有臉上我家躲計生辦呐？”

宋志國知道理虧，但他還是堅持之前的說法：“我不是說了麼，到時祖光到綿紡廠上班，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伍祝财搖搖手：“那事兒你是逃不掉，現在有這麼一個事兒，你們要是能辦成，我們就答應。”

宋志國和伍美梅一聽有戲，臉上隐隐有了笑意。

伍祝财說：“咱們這上九灣村子裡的，都得到王家村村裡的小學上學，你們是曉得的。”

宋志國和伍美梅點頭，從他們的角度看，從鎮子過橋，以橋為界，以王家村為起點，往左被他們叫上九灣；往右就全都是衛家湧了，他們叫下九灣。

但上九灣的人特别少，學生就更少，所以這麼多村子加起來，隻堪堪湊夠一間小學，不像衛家湧，衛家湧的人頭多得能自己村辦一間小學。

伍祝财又嘬了口酒，繼續說：“但現在村裡的人都往外跑，我跟你們大嫂是跑不了，但兒子還小……”

趙友娣受不了她男人，說：“繞七繞八的！咱們祖光今年也七歲了，你們有沒有辦法把他搞到鎮上的小學去念書？最好是鎮中心小學。”

宋志國和伍美梅臉上的笑消失了。

宋志國說：“你倆都是農村戶口，鎮裡的學校收學生别說要非農業戶口了，就是你不是學校那條街的，你都進不了那間學校。”

伍美梅弱弱地說：“大嫂，這個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中心小學，除了住那條街的人的子女，很多都是幹部子弟和教師子女……”

趙友娣眼一瞪：“你們之前不是說給你家小的辦好了進鎮中心小學的手續麼？！把她的讓給咱們祖光就行了！”

宋志國尴尬地說：“那隻是我們口頭說來哄哄她的，她的戶口那時還在我老家呢，現在聽說已經轉到宋盈君那兒了。”

伍美梅趕緊附和着說：“是呀，大嫂，你又不是不曉得，我接小的回來，還不是因為聽說她能給人帶男胎麼？也就接她回去住小半年，我們也問過人了，這難搞得很呐。”

伍祝财不信這套，他說：“我聽說有人隻要跟校長拿到條子就能進，你們就不能走走校長那邊的後門？”

宋志國有點忍不住了，說：“人家可是塞了不少錢的，還不是誰的錢都收。”

就你倆，要錢沒錢要關系沒關系的也妄想讓兒子進中心小學！

伍祝财冷笑了聲：“還當你們多大本事呢！”

宋志國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伍祝财說：“那我可管不了你們這事兒，讓計生辦抓到我們不冤枉麼？大肚子的又不是我女人！”

宋志國看着這個有點醉意的大舅子，說：“這可是你親妹！”

伍美梅忍不住哭了：“大哥，你不幫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這不是逼我去死嗎！”

趙友娣“啧”了聲，沒說話。

伍祖光哐哐吃着雞，生怕下一秒他姑和姑父就把雞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