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什麼時候開始,他默認了宋盈君不會聽他們的話,而且笃定宋盈君看不起他們這些人了呢?
那種感覺,就像他面對省裡來的領導,他知道領導眼界高見識廣,所以輕易不敢在省裡來的人面前說蠢話。
宋盈君,這個從前唯唯諾諾的女兒,什麼時候也讓他有了這種感覺了呢?
之前宋盈君讓他說話别搞套路時,那種一眼把他看穿的神情他還曆曆在目,想起來那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宋盈君可是他最好拿捏的女兒啊!
什麼時候,他竟然開始忌憚這個女兒了?!
伍梅婷見宋志國沒說話,皺着眉頭陰恻恻的不知道在想啥,也不敢再多問。
她喃喃地說:“就這麼辦……”
然後再堅定地看向旁邊同樣沒主意的媽:“就這麼辦!”
趙友娣木着個大臉,把頭點得滿頭彈簧卷跟着晃:“就按你說的辦!”
沒有伍美梅在,氣氛那是相當古怪。
宋志國又時不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有時連續扒飯不吃菜,有時候專吃菜不扒飯,要不又是連着抿酒不說話。
伍梅婷本來就怵這個長輩,想找話說都找不出來。
趙友娣東一句西一句,說出來的話完全沒回應,幸好還有收音機的廣播聽個響,不然那真叫一個詭異。
幸好這時門外來了個人,站門口沖屋裡喊:“宋廠長!吃着呢!”
宋志國這才像剛回過神來似的,眼神擡起來,看了來人一眼,招招手:“小李啊……來來來,一起吃。”
來的人也提着酒和水果,居然還提了熟菜——鹵豬頭肉和焖黃豆。
宋志國一邊介紹:“這小李,我們廠的,這我親戚,你喊婷姐和娣姨就成。”
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宋志國說:“正好,把這些熟菜倒出來,一起喝兩杯。”
伍梅婷主動把熟菜拎起來:“我去對面廚房裡找個碟子,把熟菜倒出來。”
她覺得在飯桌上實在是喘不過氣兒來了,真想快點跑。
她邊倒邊盤算着,待會兒就讓那個小李陪姑爹喝着就行,她得找個機會拉她媽走。
對了,她媽!她一把拉起那個還傻坐着的媽:“媽,你來搭把手!”
趙友娣被拉着往對門廚房走的時候,嘴裡還嘀咕:“倒倆菜還搭把手,你去江城的工白打了!”
一進廚房門,伍梅婷氣得一甩手一跺腳:“媽!我說你腦子清醒清醒好不?!剛才你沒聽姑爹說要讓他老家的人來幫忙啊!”
趙友娣覺得莫名其妙:“讓他喊啊!正好我們不用幹那麼多!你上輩子沒幹過活啊!到時秋收的時候你肚子要是穩了你把地裡的禾割了呗!我正好歇歇!”
伍梅婷差點給她媽跪了,捏着拳頭氣得全身都在抖:“你沒聽我後頭說讓祖光幫忙就好啊?!”
趙友娣還是眼一瞪:“聽到了啊!這又跟祖光有啥關第,祖光還念小學呢!他要使喚咱祖光還得等好些日子!”
伍梅婷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腦門突突地跳,眼白都快翻過去了:“你……你真的是……我服了你了!他說喊老家人來幫忙,啥意思啊!意思就是,咱們不幫我姑,他就讓老家人幫,為了還他老家人的人情,到時他這兒頂職的事兒就輪不到祖光了,就讓給他老家的人了!我這麼說你聽懂沒有?!”
趙友娣臉一白,這回是真的聽進去了,慌裡慌張地問:“那咋辦?”
伍梅婷手裡沒停,把鹵豬頭肉跟黃豆分開兩個碟子裝好,心裡很快就有了主意:“咱們先答應下來,反正最後不行,還是得讓我姑住到咱家來,但是宋盈君那頭,也得讓她出出血!”
趙友娣又聽不懂了:“咋個出血法?”
伍梅婷咬着後槽牙:“我姑要是來咱們家住,到時咱們可有得辛苦的,那要雖宋盈君她媽和她弟,哪能讓她的日子過得那麼舒坦!她不是沒兒子麼,我就不信了,哪個男人願意自己媳婦一直不生娃的!”
趙友娣看着她女兒的狠勁,心裡倒是定了點,問:“你打算咋做啊?”
伍梅婷把一隻碟子交到她媽手裡:“咱們把這兩碟東西放下就走,先回廳裡,邊走邊說……”
趙友娣接過碟子,拉着她女兒:“哎呀你賣啥關子,現在給我說說!”
伍梅婷腦子裡有了想法,人也輕松了不少,感覺像出了一口惡氣。
她給她媽快速說了遍她的計劃——
“待會兒咱們就去宋盈君家去,再問她一遍,她要還是咬死了不肯接她媽到她那兒住,那我就往她男人那頭使勁!”
“她男人在江城跟一個朋友一直在倒賣鴨子,跟我打工的酒店也有過來往,我男人不是幹采購的麼,也跟他買了鴨子,有他的電話号,也知道他住哪兒。”
“宋盈君不答應幫咱們,還不肯給我安排工作,我就讓我男人給她男人安排女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