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轉變着實有點大,這兒氣氛還挺嚴肅的,伍梅婷自己也沒察覺,她整背都繃直了。
為了為顯擺新換上的黑色粗跟鞋有點坡度,腳子有點割腳跟,她身子往前傾,腳背弓起,腳趾頭往前頂,腳趾頭還蜷起來巴着鞋底。
這跟她前兩年剛去江城,被同村小姐妹領着到飯店去領班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忍不住把頭發别到耳後,捏捏衣角,低頭把裙角抹抹平,盡管這裙子她洗完之後就燙好再拿衣架晾起的。
這一系列動作是她平時上班時,讓領班檢查她們的儀容儀表前要做,都成肌肉記憶。
但她回家之後放松了好些日子,今天來到宋盈君這兒,突然就緊繃起來了。
“好好的犯啥病!”伍梅婷忍不住小聲罵了自己一句,“見了鬼了!”
伍梅婷強逼自己放松,同樣的,她發現了旁邊她媽也是很局促的樣子,手肘一擡,拐了她媽手臂一下,說:“緊張啥!”
趙友娣那嘴是天生的硬,立馬反應:“誰緊張了,你别緊張啊!”
來者都是客,蘇美蘭看了眼裡面,小聲說:“兩位先跟我過來這邊坐着等了,老闆娘有要緊事跟村長和孟主任談呢。”
趙友娣:“村長我曉得,那女的又是什麼勞什子主任哦!”
蘇美蘭太陽穴突突地跳,還是好脾氣地說:“那是省婦聯的婦女主任,她愛人在最近暫時來咱們鎮上指導工作,她正好到附近的進修校進修學習。”
趙友娣不以為然,她對這些官沒什麼概念,又不給她分錢,皇帝來了都白搭!
伍梅婷又看了屋内好幾眼:“難怪呢,江城人就是不一樣……她跟我表妹……就你們老闆娘,很熟啊?”
蘇美蘭笑着如實說:“孟主任很欣賞我們老闆娘,有工作需要老闆娘配合的時候,會像今天這樣來跟老闆娘開個小會。”
蘇美蘭曉得老闆娘這些親戚什麼德行,不敢把話說得太白。
既要能讓她們知道跟老闆娘來往的都是大人物,又得讓她們明白來往都是公事。
她不敢孟曉華跟老闆娘私交也很好,說了怕這些親戚不知道會傳出什麼來,惹了麻煩就不好了。
蘇美蘭招呼她們坐下就準備去給那三個女孩試工,被伍梅婷叫住了:“哎,大姐,那三人是來試工的?試的什麼工呀?”
蘇美蘭說:“現在店裡特别缺人手,每個崗位都讓她們試試,看她們擅長哪個就先安排上。”
伍梅婷聽着蘇美蘭這一套套的話就不得勁,她撇了撇嘴:“大姐,我們這衛家湧的小農莊也不是江城的大酒樓,你還這麼講究呀,再說了,那可是我表妹,可親的!你就直說吧,那三個是洗碗傳菜洗切菜還是打掃衛生的?”
蘇美蘭還是笑意盈盈的:“這個還真的試過才知道。”
伍梅婷被蘇美蘭這不鹹不淡的語氣堵得憋氣,壓不住微微翻了個白眼:“我這麼說吧,我在江城的時候,在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裡可是負責傳菜的,還有……在小些的酒樓裡也是當過迎賓的,經驗上,我來當她們的領班,你看,是夠的吧?”
蘇美蘭還是那一臉的笑,說:“這個要聽老闆娘的,我說了不算,你們先坐着聊着,茶水不夠了喊我了。”
伍梅婷看着蘇美婷的背影又狠狠翻了好幾個白眼,這大嬸!當自己江城的大酒樓大堂經理呢!
宋盈君上輩子自從做生意,生意做大之後,就練就了一心幾用的本事,她也沒法子,實在是要處理的事情給逼出來的。
伍梅婷又遺傳了她媽的大噪門,哪怕壓着聲音說話,那聲音也比一般人大。
她們坐的位置離正廳也不遠,所以宋盈君把她的話聽了個大概。
送完村長跟孟曉華走之後,宋盈君才慢悠悠從院門外踱回院子裡。
這個時間點,還有一兩桌客人在吃飯,蘇美蘭一邊指揮着三個女孩招呼客人,一邊帶着其中一個端菜上桌,給客人下菜。
還有一個自覺地收拾客人裝骨頭的碟子。
另一個,蘇美蘭就在廚房鍋邊,跟她說着鍋底的料怎麼放,放多少。
伍梅婷沖宋盈君招手,喊她:“盈君!過來坐啊!”
趙友娣不太情願的樣子,明顯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
伍梅婷拖了張椅子在身邊,親昵地喊:“咱們姐妹也有些日子沒好好說過話了!”
宋盈君覺得好笑,她覺得自己算是活了兩輩子,兩輩子都沒完全看清她媽娘家這邊親戚。
主要是這些親戚,一直在刷新她的三觀,在她以為該到底線的時候,沒想到下頭還有深坑呢。
她緩緩走過去,看看她們又想出什麼花樣來。
宋盈君你真的出息了,對着這些上輩子巴着你吸了一輩子血沒句好話,最後還要了你命的仇人,你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
這麼一想,她覺得自己還長進了,不由得笑出聲來。
伍梅婷以為宋盈君是對她笑,心頭這才一松。
趙友娣哼了聲,沒說話,她在等宋盈君給她賠不是呢!她好歹也是長輩!她上午都提着東西上門了,她這個做後輩的居然把她趕出去!
宋盈君沒坐伍梅婷旁邊,坐在了她們對面。
她率先發話:“聚舊就别麻煩了,你們有事直說,有什麼要幫忙的……”
伍梅婷聽到這裡,臉上一喜,趙友娣的嘴角也有點壓不住。
宋盈君接着說:“……我是肯定不會幫的。”
趙友娣臉馬上黑了。
伍梅婷被噎了一下,這個表妹真是突然就變強勢了,跟以前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怪不得别人都說她被狐狸精落身了呢!
伍梅婷心裡那些話在肚子裡轉着,面上還是堆出笑臉來,說:“哎呀!盈君你咋這麼說話!我跟你說啊,我江城打工見的人多了去了,我給你說,女人這麼要強,男人不喜歡的!”
宋盈君:“我也沒讓他們喜歡,他們喜歡什麼關我什麼事?”
伍梅婷:“呃……我是說,那個……你曉得的……說的你男人……是男人都一樣,哪會喜歡自己女人跟母老虎似的!”
宋盈君:“我男人說了,他就喜歡我管他。”
伍梅婷想起自己男人讓自己溫柔點,被這話嗆了一下,心裡的不平瞬間起來了。
她一副“你不懂了吧”的姿态,手指點了點桌子:“哦?他說你也信呐?男人的話不能信!你不會長這麼大了,還這麼傻吧?我家男人的話我都是聽聽就算了,我都不信的!你得像我這樣,才能拿捏住男人!”
宋盈君認真地問:“你是這樣想的?我跟我先生對對方都是有基本信任在的,如果連基本信任都沒有,那在一起還有什麼意思。”
伍梅婷最怕她表妹這文謅謅的,說:“你當拍電影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