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後，村長的蔬菜銷蘇聯計劃慘遭滑鐵盧。

“主要是……蘇聯剛跟阿富汗幹完仗呢，他們那邊的形勢有點複雜。”

村長苦惱灌了一口茶，跟來大隊辦公室準備打電話的宋盈君訴苦——

“之前跟我說有銷路的是我一遠房親戚，不怕跟你說，他就一倒爺，還帶着他幾個表兄弟一起幹。”

村長吐了片茶葉沫，清了清喉嚨：“他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貨給我，我往火車上一擱，我幾個兄弟一起也差不多把一節車廂都包圓了！車到地兒，一靠站，蘇聯那邊的倒爺就來換貨，說是啥都能賣！”

“這不正正的投機倒把麼！一開始我也不願意幹！可後來想想現在時代不一樣了，鄉親們又真的需要幫忙，我就硬着頭皮試試呗，還沒試呢，就跟我說不行了！”

“咱們村種的大多是啥你又不是不曉得！禾早就割了，還完地，天冷了，能種啥，就白菜，紅薯！”

村長一攤手：“我親戚說，蘇聯那邊不穩定就在于，今年可以缺白菜，明年就種多了……今年他們反而不缺這些菜，他們也一大堆的圓白菜呢，他們缺其他的！可咱們也沒有哇！”

宋盈君回想了一下俄羅斯人的飲食習慣，問：“腌黃瓜呢？腌黃瓜他們總吃吧？”

村長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吃是吃，可咱們也沒那麼多黃瓜呐！大夥兒的地跟你的玻璃房不能比，誰敢擱這時節種黃瓜啊。”

宋盈君一時沉默了，是啊，她總是想當然，這個季節并不适合種黃瓜和番茄，她居然還問了個蠢問題。

宋盈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說幾句安慰的話：“别急，總會有辦法的，我這邊也再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法子。”

村長擺擺手：“你别煩這個，你有自己的生意要做呢！”

他歎了口氣，說：“說人家外國形勢複雜，我們這兒今年也沒好人家多少，村裡有些私人廠子都辦不下去了，人北邊那邊有少廠長把廠子都捐出去了。”

宋盈君也記得上輩子這事兒，全國各地的大小個體私營都不好幹，很多人到大城市去打工，結果　都找不到工作，說是大城市倒閉了很多廠子。

甚至有不少效益不好國營廠也都是停工狀态，不是借出去的錢收不回來，就是錢不夠也借不回來，還有廠子向員工集資求着一起渡過難關的。

村子裡最近很多人閑下來，還有不少剛過完年初八就去江城，結果最近又都回村裡的，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宋盈君記得，鎮上的廠子再過幾年，也不行了，現在這樣隻是開始。

宋盈君陷入回憶裡，一時發怔。

村長倒是很快就調整好情緒，他看了眼捏着黑色小方形尋呼機的宋盈君，問：“哎……盈君呐，你是不是來給衛疆回電話的？”

宋盈君這才想起衛疆給她留言讓她打電話，趕緊跟村長招呼一聲就往電話那頭去了。

村長又在後頭喊：“我說你放心打就成了，别每次都留錢……知道你不聽勸，你也不用按每分鐘一塊錢算，就按兩毛一分鐘算着給就成了。”

宋盈君應了聲表示知道了，但她還是覺得不能白用公家的電話，既然大隊不肯按一塊錢收，那就按五毛一分鐘給。

結果村長預判了宋盈君的想法，又喊：“你肯定得多給，算了，你看着給！”

村長搖搖頭，這宋盈君和衛疆兩口子呐，都是實心眼！這大隊的電話，老是有人來蹭着打長途電話呢，大隊也沒收過錢。

宋盈君老老實實給錢，有些人還背地裡說她就是有錢該給呢！

想到這裡村長又是搖頭歎氣，說她的人就是衛疆的二嫂和二嫂那妹妹。

那兩人時不時就來大隊辦公室一趟，每回都是往江城那邊打長途電話，這一打就是十分鐘往上。

人家宋盈君都是長話短說，最長的也就四五分鐘，而且回回都給錢。

這人跟人呐，就是不一樣。

宋盈君不知道村長那頭已經因為一個打電話的舉動引發對人性的思考，她給衛疆打的電話接通了。

【農莊那邊人手都夠了，要不你讓蘇美蘭再推薦個能管店的，或者你和她再培養一個能管店，你來江城吧？】

“怎麼突然就着急喊我去江城，是不是有什麼事了？”

【能有啥事啊，你不是說過你以後想在江城開分店麼，咱們現在有點兒錢，這兒最近都是關店的多，很多店空着等着租出去，價格都放低了。】

“真的嗎……我怎麼感覺還有别的原因？衛疆，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有事不能瞞着，得說出來，不然你等我以後再自己發現，那我跟現在的态度可不一樣了啊。”

确實有事，還是不少的幾件事。

【你是不是有什麼親戚在江城啊？】

“沒有。”

【可是早之前有個酒樓的采購，跟我說他是你表姐夫……不是……我記得你就一個表姐吧？啥時候結的婚啊？咱們好像沒喝過你表姐的喜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