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盈君繼續轉述——
“裡頭的客人确實大方,小費都是一張張的大團結,高興了就給一張,喝酒喝痛快了又給一張,進來陪唱的姑娘歌唱得合心意了又給一張……”
“在那裡頭賺錢确實容易,但凡事不能隻看好。陪酒的姑娘一進門就是喝,喝少了被說兩句都是小事,還有男客人喝懵了薅着人頭發灌的,喝着喝着接了電話可能聽到不順心的事的,對着姑娘又是羞辱又是打的都有。”
“當然了,打完了再錢,姑娘通常就沒話說了,也有鬧大了的時候,最後事兒都是壓在店裡不出門,反正錢夠,權夠就行。”
“也有女孩兒在裡頭當正經服務員的,錢是比外面一般的店多點兒,但是去那裡尋樂子的男客人多不勝數,服務員經常受到騷擾。”
“男人嘛,喝了兩杯,就喜歡勸娼婦從良,拉良家婦女下水。”
其他人一聽,都交換了個“果然”的眼神。
宋盈君闆着臉繼續說——
“我不是批判什麼,也不好說人家為什麼非得賺這個錢,這世上無數條賺錢的路子,但這種賺錢的方法,我本人不願意踏足而已。”
“路都是自己選的,但我覺得,我有義務跟你們提醒一句而已。”
這下大都不敢吱聲了。
領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宋盈君透過後廚的小窗,神情複雜地看向在外頭跟鄰桌說說笑笑的鄭飛燕。
希望鄭飛燕做的生意,不是她想的那種生意吧。
鄭飛燕還真是做這種“生意”的。
但是她自己不“接客”,她是負責給給她開店的叫林武的男人“招工”的,所以她名片上印的名頭就是“人事經理”。
她負責從向甯鎮,或者下屬的那些村裡找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把人帶到江城,給人安排住宿,再負責“培訓”的工作。
但是“燕語歌舞廳”在工商那兒登記,寫的确實是她鄭飛燕的名字,隻是出錢的那個不是她而已。
鄭飛燕覺得自己遇到林武也是好運。
年初剛過初八,鄭飛燕就回江城了,因為她聽說衛疆已經不在衛家湧,回江城了,那她也必須走,反正留在衛家湧也沒意思。
鄭飛燕住的地方幾乎住的都是外來務工的工人,這種日子,大多數工廠還在放假,所以天一黑,她住的那片就很少人迹。
鄭飛燕出攤也注意,太陽一落山她就往回趕,夜宵那趟攤她都不做了。
但有一晚鄭飛燕收攤回晚了,回到她住的那一片的時候,剛路過一條小巷子,林武頂着半頭半臉的血沖了過來,對鄭飛燕說:“你讓我躲了躲,我林武躲過了這趟,你要多少錢都給你!我有錢!有很多錢!”
鄭飛燕的尖叫聲在聽到“很多錢”之後,止住了。
後頭不遠處傳來不少高聲罵人,摔摔打打的聲音。
她讓林武躲在自己的小吃車裡頭,裡頭除了竈爐,就是大油漆桶那麼大的桶子,平時她拿來裝紅薯芋頭面粉油那些出攤要用的東西。
她今天生意還不錯,紅薯賣光了,剩了些小香芋和面粉,她把裡頭所有雜物都掏出來,大空桶子翻過來,林武把身體縮到了極堪堪罩住了林武,然後拿雜物把底部圍了圍,她的車子是半包圍的,側邊還釘着大塊的白底黑字的紙殼招牌,愣是把林武護住了。
追林武那幫人手裡拿着鋼管和敲碎掉的啤酒瓶,沖到鄭飛燕這頭的時候,因為這是大街,到底收斂了點兒。
其中一個人還問鄭飛燕:“喂,賣小吃的,見過一個一頭血的男人沒有。”
鄭飛燕心咚咚地跳,往自己身後的路指了指,說:“好、好像跑……跑那邊去了。”
那夥兒嘩啦一下就往鄭飛燕指的方向跑了。
等人都跑了,鄭飛燕抖着聲音問:“你沒事兒吧?現在怎麼辦?”
桶裡傳來林武悶悶的聲音:“你繼續騎,别停這兒引他們懷疑。”
鄭飛燕一想到那夥人兇神惡刹的樣子,趕緊上車繼續騎。
當時天已經很晚了,她實在不知道往哪兒騎,就回家了。
她扶着林武上了樓,林武人已經虛弱得不行了,鄭飛燕也不知道怎麼辦,拿手巾給他擦臉,翻箱倒櫃找了半瓶雙氧水出來,正猶豫着要不要給林武的傷口消消毒呢,林武醒了。
鄭飛燕問:“你的血流成這樣,我帶你上醫院吧?”
林武無力地擺了擺手,艱難地給她報了串電話号碼,又說了個地址。
他說:“你帶我去這兒,你叫什麼名字,想要多少錢?”
鄭飛燕眼一亮,說:“鄭飛燕,我想開店做生意,開大店,做大生意!”
林武笑了笑,說:“行。”
兩個月後,鄭飛燕的“燕語歌舞廳”就開起來了。
一開業,生意還算不錯,林武時不時會過來看看,也會派小弟“看場子”,也時不時有人來搗亂,但都被擺平了。
後來有一回,有人來砸店,林武就報警了,鄭飛燕就認識了她帶着去冰室的那個男人,田應民。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