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笑:“嗐!什麼印子錢!什麼年代了!”
他同夥也附和:“可不麼,這是發财錢!”
另一個嬸子說:“說得好聽,不用還啊!”
其中一男的說:“還肯定是要還的,那也不着急還啊,你們再去玩幾把,總有赢的時候。”
同伴捧哏似地:“赢了再還就成!”
宋盈君故意接話:“還有這種好事?你不怕我拿了錢跑啊?”
男的說:“怕啊,不過你把你值錢的東西先押我這兒,我就不怕。”
宋盈君:“喲,那能借多少啊?”
那男的同夥說:“那得看你想借多少了。”
宋盈君:“那我想借老多了!”
那男的說:“那看你押的東西值多少錢了,越值錢的,就能借得越多!”
宋盈君問:“什麼都能押啊?那我啥也什麼啊?”
幾個嬸子也附和——
“可不麼,說是咱們這兒修了路,村裡也有不少人做了生意,可我家不做生意啊,就地裡的紅薯能值幾個錢!”
“我家做生意是做生意,可也沒賺幾個錢,都讓家裡男人玩牌去了!”
“我家也差不多,這不是想着回本來的麼!”
那兩男的聽到這兒,覺得時機到了——
“你們都是這村的吧?是啊,那不怕,錢先借你們,欠條寫上,赢了就還欠條的錢就行了。”
“放心,借這次的輸了還能再借,反正借到給你們玩到回本為止!”
“咱們哥兩個也不差錢,就是想做點小生意,你們要是赢了,我們也能賺點差價利息。”
“不過你們要是輸了也不怕,你們不是到時有拆遷款嘛,那錢海了去了,還分房子呢,到時房本先放我們這兒,我們也不怕你們跑,要多少借多少!”
宋盈君跟幾個嬸子互相對了眼,一邊往大路走一邊擺着手說“不了不了”。
那兩男的覺得幾個農村婦女,确實也沒那個膽子,也沒再遊說,轉身回攤子裡去了。
宋盈君跟幾個嬸子一路回到村大隊,坐到辦公室裡,這才一人端了一杯水地聊起來。
“盈君,還是你有辦法。”
“不客氣,錄音了嗎?”
“錄了,到時我挨家挨戶地給他們播一遍。”
“咱們也隻能做到這樣了。”
“可不是麼,盈君這辦法是給我們減輕工作。”
“是呀,像我們之前那樣去勸,要被那些男人罵的,說我們那是咒他們輸錢。”
“他們就想着赢的時候那一丁點,沒想過大把大把扔進去的!”
“那些外地人真是作孽,咱們婦聯能幹的也不多。”
“村大隊的幹部跟咱們都跟鎮上面反映了,可是鎮上派出所有些人,聽說已經收了不少好處了。”
“可不是麼,我們去舉報,他們就裝模作樣地來趕人,那些管攤子的給他們幾張紅票子,他們随便帶走幾個來下注的往所裡一扔,就去唱卡拉ok找小姐去了……”
“得再往上報才行……”
衛疆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對他媳婦和辦公室裡的幾位女同志肅然起敬。
第二天宋盈君要再出門的時候,衛疆忍不住阻止了:“媳婦,你再去攤子那兒,那些人就該認出你來了。”
宋盈君想了想就知道衛疆說的什麼:“你知道啦?”
衛疆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轉而語重心長——
“我當時……就路過……哎呀,反正我跟村長和開發商拆遷辦的都談好了,你放心吧。”
“咱差不多可以了啊,别去了。那些個放貸的,幹賭攤的,都是些玩命的,咱們不怕事沒錯,但盡量别惹那些人。”
“他們爛命一條,咱們還有大好未來,不值當的。”
宋盈君笑了,伸出雙手按住衛疆的臉,兩隻大拇指壓住他的眉心,把他皺起來的川字紋給抻開。
“我知道!”她笑得停不下來,“衛疆,你放松點兒,現在這樣像個小老頭!”
衛疆愣了愣,趕緊轉過身去照鏡子:“真的啊?”
宋盈君笑着點頭:“真的!”
衛疆試圖對着鏡子做了個笑臉,吡着牙問宋盈君:“現在好點兒不?”
宋盈君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一會兒才止住:“行了,我真要出門了,去談正事呢。”
衛疆眼看着阻止不了,憂心忡忡地問:“什麼事?”
媳婦今天穿得倒是不裝醜了,但穿得跟平時回公司開會一樣,他感覺事兒不小。
宋盈君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說:“我招工去。”
她拿着包往外走,回頭,微笑着對衛疆說:“招女工。”
今天的陽光特别好,衛疆看着院子裡站着的媳婦,覺得她的頭發絲都在發着頭。
他笑:“那我在家等你,早點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