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些女孩會不會簽放棄繼承之類的協議,但她們到底是想為自己生活努力一把的,看招聘宣傳冊也不是随便看看,看完會認真咨詢。
宋盈君特别耐心地回答了她們,她是真心希望給她們提供一個工作機會。
這些女孩幾乎都是讀完初中就沒再讀書,要不是家裡讓嫁人,就是跟着其他姐妹去大城市進廠打工,反正都是為了給家裡的兄弟“着想”。
她們沒有高學曆,也沒有豐富的閱曆,如果最後連自己應得的房子錢都讓出去,那也太不公平了。
“但是有些事情,得自己想明白。”宋盈君想到上一輩的自己,“有時沒到那個點,對家人,還是有幻想的。”
婦聯的工作人員來這工作之後見的奇葩事兒多了,對宋盈君的話深有感觸。
可不是麼,話教人教不聽的,事教人,一教就會。
最後一家還是出了點狀況。
衛豐老頭家,三個女兒都嫁了,小兒子衛建強那是可勁兒寶貝。
拆遷分房讓女兒遷回戶分好,再放棄繼承,讓女兒把房子讓給兒子這種損招,就是他家起的頭。
衛建強呢,無所事事,書念不進去,但他不愁,家裡和幾個姐姐早早就湊錢給他建了三層的自建房,他就天天跟人打麻将打牌喝酒玩樂。
衆人對這家人還是有點顧忌的,沒把錄音當他們面放出來,衛建強跟賭攤那些人有得還挺。
雖然每家都放了錄音,他家遲早知道,這村子裡就沒有秘密,但當面,還是避免沖突。
衆人就簡單口頭宣傳一下口頭賭搏的危害,又宣傳了一下宋盈君的集團,讓有想打工的親戚可以試試。
衛建強正準備出門,看了眼冊子冷笑一下,留下一句“女人家家的,這些東西到頭來還不是别人的”,帶着一臉的鄙夷出去了。
年輕那個工作人員都聽不下去,追着要教育他:“我們就多餘給你說,賭吧賭賭光你就舒服了!”
衛建強特别得意地笑:“我就賭咋的,我家有的是錢,我幾個姐姐輪流給我供錢,你有不?嘿,個小村官還拿自己當回事,你一年工資都沒我一把赢得多!”
說完哼着不成調的曲兒出門去了。
衛家老頭老太太裝模作樣地跟着小年輕罵了幾句。
末了老太太還是陰陽怪氣地看着宋盈君說:“有些财嘛,是命裡帶的,都是命哦!”
這下婦聯的其他人不樂意了,提了一口氣準備跟老太太認真“聊聊”。
宋盈君眼看着情形不對,勸着工作人員走了。
路上大家還是為宋盈君打抱不平——
“這要擱以前,這些個流子哪來那麼大的口氣!”
“也就是現在拆遷了,知道到時還分房了,覺得自己什麼都有了,就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村子裡現在假算命的也來得多,來了都是給好話,什麼命好,家裡風水好,坐着天上都能掉錢下來……一個敢吹一個敢信……”
宋盈君隻是笑着搖頭,讓她們消氣。
“這有什麼。”她想起之前去拉投資的事,“更難聽的我都聽過。”
那時候再難聽的,也得受着。
這村子裡的這些人,一個個的,她要是聽兩句都跟人吵個高低,那多浪費時間。
“也是你看得開。”
“可不是麼,要是我我就罵他了!”
“是呀!瞧他狂的!”
宋盈君擺着手:“别說了,大家都辛苦了,都上我家院子吃飯去!”
其實宋盈君記得衛建強。
也記得衛家老頭老太太。
上輩子的後來,村子裡賭攤的事兒解決掉了,又開始來來往往很多大巴,說是花很少的錢去旅遊,包吃包住包玩。
旅遊是真的,包吃包住也是真的,包玩,就是帶去賭場去玩。
基本上都往澳門那邊帶。
剛才那家出門前對宋盈君口出狂言那個男人,就特别喜歡去澳門。
一開始就是坐旅遊大巴去的,後來慢慢的,就有專車來接他了。
他回到村子裡,就跟村民吹,那兒的酒店多舒服,酒多好喝,自助餐多多種類。
再到後來,他的專車不見了,他還是跟着旅遊大巴去,再到後來,人就被扣那兒了。
老頭老太太托了一堆關系,哭着求到宋盈君和衛疆家門口。
說是衛建強借了一堆高利貸,賭場裡頭的人家不肯借他了,他到外頭借
外頭的利比賭場裡頭的更厲害,他上頭了,覺得就是十來把回本就能還上的事兒。
就是那回,還不上了,被人捆起來往鐵皮屋子裡一丢,讓打電話給家裡籌錢。
家裡把所有房子都賣了,毫不意外,三個姐姐能拿出來多少都拿了,又跟親戚借了不少,錢算是籌夠了。
他們就是怕錢給到,人帶不回來。
宋盈君記得,最後是衛疆帶着以前的戰友,一起帶着衛老頭和衛老太太去交的錢。
衛建強最後是帶回去了,但是腿斷了,人也被吓得不輕,說話含含糊糊的。
老頭老太太也不敢吵,人家說是衛建強自己摔的,他們也隻能認了。
因為在那邊拖了挺長時間,沒及時治療,腿傷感染,後來就一直瘸着。
衛建強呢,到家後哪兒也不去了,整日裡在村口,自己跟自己玩石子。
……
所以對于這樣的一個人,宋盈君是一點唇舌也不想浪費。
她同意衛老太太說的話。
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