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擺手。
花媽媽面露驚訝,揮了揮帕子,叫姑娘們都離開,扭頭,笑容滿面道:“貴人還要看什麼樣的?”
溫沅芷沉吟片刻,道:“将你最近抓來,還沒接過客的姑娘喊來。”
花媽媽聽得心下一突,迅速朝門口的龜公看了一眼,揮着帕子笑道:“哎呦,公子這可就冤枉奴家了,我們這兒的姑娘可都是自願來的,哪有抓來的說法?”
溫沅芷盯着她,道:“你放心,我隻要人,不找事。”
她的聲音又清冷了幾分,最後兩個字帶着點重音,碧玉深知,少主這樣說話時,就是帶了十分的真誠。
但通常情況下,能得少主如此說話的人大都不信少主,她不由得看向花媽媽,果然,花媽媽張嘴就開始狡辯。
口若懸河,就是不認。
溫沅芷沉吟片刻,待到花媽媽喘口氣的功夫,忽然說道:“十多年前,涼州曾因胡人南下,商道受阻,導緻此地荒無人煙,人丁凋零,直至五年前,烏孫求和,公主和親,兩國息戰才又通商路。”
“而起初,沒有商人願意來這荒蕪之地,隻有揚州一商客在郡守的支持下,以傳播絲綢為名,攜帶了大量的瘦馬前來,打通了通商之路,涼州才又有了昔日繁華。”
老鸨臉色微僵。
接着,溫沅芷笑盈盈道:“不知花媽媽,可也是那時在這裡建立的花樓?”
室内寂靜無聲,花媽媽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所有的花言巧語嘎然而止,笑容僵在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花媽媽垂目,溫順道:“公子稍等。”
溫沅芷點頭,滿意地看着花媽媽的身影離開。
揚州郡守是麒麟書院的門生,又是父親的多年好友,當年入選春闱時,她還小,但她卻替父親在京都為他辦了一場流觞宴。
當李南初遠嫁和親時,溫沅芷就想了這個法子來打通西北的通商要道,讓大周的子民都永遠記得皇室公主自我犧牲的功勞。
方才瞧花媽媽二十出頭的年齡,心中便有了大膽的猜測,這花媽媽應當就是那一批揚州瘦馬中來的,所以才決定炸一炸她,沒想到竟給炸出來了。
正慶幸着,誰知,就在這時,一夥手拿武器的打手推門而入,花媽媽重新站在門口,臉上的恭順一絲也無,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嘲諷。
“小姑娘年紀輕輕,知道的不少,但是對不住了,今日就都給我留下來,上。”
溫沅芷秀眉一蹙,來不及多想,掌心推桌,向後躲開。
花樓位于邊陲魚龍混雜之地,經常有喝酒就上了血性的人尋釁滋事,故而養了不少的打手,專治那些不懂事的。
二樓一角發生打鬥,大堂的人卻習以為常,依舊歡聲笑語。
隔壁尋樂的酒客被擾了性子,丢下一聲“晦氣”,甩着袖子走了,除了樓道裡幾個摟着姑娘縮回屋子裡的,這一層頃刻間安靜下來,與樓下仿佛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還有不怕死的,偷偷地從門縫裡往外看。
溫沅芷天生敏銳,隔着門房,朝着目光看去,隻見對面屋子的白色紗窗後出現一雙如鷹隼一般的眼睛,高鼻深目,不似大周子民的長相。
打架幾乎是瞬間發生的事,打手們想要先抓主座上的那位,卻發現她的護衛武藝高強,以一敵百,除了一開始的出其不意,差點傷到人,後面根本無法近身。
幾人對視一眼,一人發狠道:“一起,上。”
溫臨長劍出鞘,飛轉身行,動作如行雲流水,勢如破竹,一刻鐘後,一衆刁民全部倒在地上。
花媽媽瞠目結舌,撲通一聲,雙腿重重地跪倒地上,消瘦的身軀當真是如風中弱柳,花枝震顫。
溫沅芷淡淡道:“卸了她一條胳膊。”
聲音方落,溫臨用劍柄重力擊在花媽媽的肩胛骨,随即傳來一聲慘叫。
花媽媽冷汗漣漣,顫抖地說道:“說,我說。”
但她還未說話,又傳來幾聲嬌嫩尖銳的慘叫聲,似從花樓的後方傳來,溫沅芷眉頭一動,喊了聲:“溫臨。”
溫臨立刻翻過窗戶,朝慘叫聲尋去。
碧玉将劍架在花媽媽脖子上,也随着溫沅芷往後面追去。
夜色降臨,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冷月如霜。
花樓後院有一處柴房,屋内黑漆漆,唯有前院樓上的燈籠亮出了紅色的微光,照在柴房門前的槐樹上,落下斑駁的樹影。
溫臨飛奔而來時,正好看見樹影裡飛出一道身影,一人身穿玄衣胡服,離去的身形飛快,如夜鷹出林,他大喊一聲,“少主。”
出現在後院門口的溫沅芷認出了那個身影正是方才在對屋偷窺的人,立刻做出了決定,“追上去。”
溫臨應了一聲,身影消失在黑夜裡。
後院燈火亮了起來,花媽媽見那個身手不凡的護衛離開,眼珠子才轉動一圈就被肩膀上的利劍壓下半邊臂膀,頓時吓得不敢再動心思,指着柴房的門,顫顫巍巍道:“被抓來的,都,都在裡面。”
這麼巧。
溫沅芷上前,用玉扇抵開房門,兩扇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呀聲,朝兩邊緩緩打開,院子裡的燈火還未照亮屋内境況,卻不料一股臭氣撲面而來,溫沅芷臉色一變,後退出來。
“少主。”碧玉驚喊一聲,見溫沅芷表示無事後,眼裡爆出戾氣,将劍用力往下一壓,逼得花媽媽匍匐在地,“你這老女人,還敢耍花招!”
花媽媽連忙喊冤,“姑娘饒命,新來的姑娘都要關個幾天,吃喝拉撒都在裡面,等她們吃夠了苦頭才能殺殺性子,奴家不是故意冒犯姑娘的。”
裡面熏出來的的确是那等不堪入目的氣味。
溫沅芷壓下胃裡的不适,用玉扇點了一下領頭的龜公,“你去,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