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呆愣住，她其實以為君上會讓她去京兆府，京兆府掌管地方政務，與她掌管清陽的事務一樣。

禦史台，雖是監察百官，但也是得罪百官的官職，在朝中，大多是個孤臣。

就像那位彈劾二叔的徐禦史，二叔回清陽後，他也稱病在家，至今未再上朝。

李思也是一愣，但他很快明白禦史大夫的用意。

自古禦史台監察百官，卻也監察帝王的一言一行，大周開國至今，曆經兩代帝王，兩代帝王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禦史台形同虛設，唯一敢進谏直言的隻有一個徐山，徐山如今稱病在家，禦史台就成為一架空殼。

溫沅芷代表的是溫氏，如今還敢監察帝王的，唯有溫氏背後的安靖侯老侯爺。

李思如是想着，心裡卻沒覺得不妥，相反，他覺得這一招很好。

帝王也是人，也會犯錯，有禦史時刻監察在帝王身側，谏言不諱，才能讓帝王三省自身，克己複禮，慎獨而行。

“郡君，朕也覺得這個職位很适合你。”

溫沅芷轉念心想，江澧蘭是刑部郎中，他接下來還要上升，說不定是六部侍郎，或者其他五部官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朝堂之上，他做的每一件事，自己都必須有理由跟上。

除了禦史，還有哪個職位更适合時刻監督江澧蘭呢？她總不能每次都換官職吧？

溫沅芷下跪，大聲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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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停屍房裡，仵作躬身站在一旁，說道：“死者的骨頭上有大量的傷痕，脖頸處有錯位的痕迹，還有粉碎性的骨折，現在時隔已久，對于死者的死因，有兩種判斷。”

“其一，死者在臨死前遭遇過毒打，導緻屍骨受損，死者逃出來後爬上公主府的後牆，卻不想，不慎摔斷了脖子。其二，就是死者死後，遭人鞭屍，再抛屍。”

江澧蘭站在一張架子床前，靜靜地看着床上的屍骨，屍骨齊全，刑部收拾屍骨時，将一點點的齑粉都帶了回來，放在屍骨原來位置，仵作說：“與當時在牆下的擺放位置，一模一樣。”

仵作又将屍骨的每個位置說與江澧蘭聽，“這是手骨，五指斷裂，前後都有折痕，是典型的夾闆刑，這是腳骨，骨架纖細，可以看出，這是一雙女人的腳，從骨架上看，除了雙手，此人生前沒有受到過其他傷。”

“脊椎骨有明顯的錯位，隻能以此判斷，死者是因摔斷脖子而死，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江澧蘭說道：“風吹日曬，暴雨淋漓十多年，屍骨卻還保持如此完整。”

仵作點頭，過猶不及。

同時，他也在心中歎息，憑他多年仵作經驗，這樁案子沒有表面的簡單。

“大人說得對，正是因為這個，草民不敢對死者的死因下定論，請大人恕罪。”

江澧蘭再詢問幾個問題，用鑷子将每根骨頭翻轉仔細查看，有的骨頭上有一點點的碎痕，有的骨頭光潔平滑隻有一點粗糙，仵作一一解釋。

當江澧蘭查看完所有細節，卻一點收獲也沒有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他直起身子，看向停屍房的門口。

京兆府的齊府尹一邊為溫沅芷帶路，一邊擦拭額頭的汗珠，“郡君這邊請。”

溫沅芷一腳跨進屋，就看見屋裡唯一的屍體，以及茫然無措的江澧蘭。

江澧蘭上前，“郡君怎麼來了？”早上出門時，郡君并沒有答應他畫像一事。

江澧蘭自查驗屍骨，再結合昨日在現場看到的微末線索，仍舊覺得，唯有讓溫沅芷畫出屍骨的畫像才行。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溫沅芷輕笑道，對齊府尹揮一下手指。

齊府尹命身後的捕快将桌子搬進去，再将紙鋪好，“郡君，請。”

江澧蘭驚訝一瞬後了然，臉上露出微笑。

簡單的木桌就擺在屍骨的頭部旁邊，溫沅芷落座，瞅了眼江澧蘭，見不得他如意的樣子，揚聲道：“還不替我研磨？”

正要拿起方墨的齊府尹倏地收回手，讓出一旁的位置。江澧蘭一手挽袖，一手拾起方墨，模樣溫順。

溫沅芷輕輕一笑，目光下移，開始觀察骷髅頭，這是她第一次觀察死人的骨頭，死人和活人的骨頭不一樣，帶來的長相也不一樣，畫出來的畫像也就不一樣。

一個活人，可以從他的皮膚肌理看出膚質，從而推算出此人的身子骨對飲食成分的吸收、日常身體健康狀況等基本因素，然後以此倒推此人的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