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慢條斯理道:“前朝有位公主,封号朝雲,自小極其聰慧,但她不愛女紅舞曲,偏愛騎射博弈,喜歡跟在母族舅舅身邊旁聽政事,十歲時獨身前往知名書舍,名為明文知禮,實際上,她又愛上古往史書,對舊朝舊事,熟讀在心。”
“前朝天下是什麼觀景,你我都清楚,朝政荒廢,奸臣當道,朝雲公主對她的父皇越來越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隻能回到宮中與大臣周旋,她開始涉足朝堂政事。”
“涉足越深,她對政治愈發的敏感,得知朝堂之上,蛀蟲良多,她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想要通過某種手段改變大魏,但天下腐朽已久,皇室衰微無法扭轉,再有慶王駐守薊州虎視眈眈,豈是她能輕易改變?”
“她從出生起,身邊就不乏母族給她培養的暗衛死士,叛軍打入皇宮的時候,她自知天下大局已定,本欲随這些暗衛死士一起離開京都,卻不料你祖父要對前朝皇室血脈趕盡殺絕,她隻好潛逃,自那之後,再無人知道她的下落。”
江澧蘭聽得很仔細,雖然這些看起來都與那具骷髅屍無關。
果然,何青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十七年前,太子在城郊外涉獵時救下一名農戶女,此女子名叫雲歌,她還有另一重身份,乃是朝雲公主身邊的侍女,太子救下雲歌的時候,朝雲公主早就不知去向,太子也許并知道她們的關系。”
“但朝堂上盯着你父親的人太多,沒過多久,你祖父就知道你父親在京郊别院領養了一位前朝皇室中人,當時朝局剛穩,你祖父也就沒有對你父親問責,私下裡派人去京郊别院,提審雲歌。”
說完,何青賣起關子,道:“随後你猜猜,這位雲歌怎麼了?”
江澧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稍片刻,便道:“那具骷髅屍是雲歌。”
他說的很肯定,但何青輕笑出來,笑聲不明意味,他晃出一根手指,搖擺道:“不是,不過,差不多了。”
“她是朝雲公主的心腹,不會暴露舊主下落,隻能想辦法潛逃,她買通送飯的老婆子,從看押的院子裡逃出,又想藏進路邊另一戶院子,結果在翻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扭斷了脖子。”
江澧蘭明白過來,“十七年太久,暴屍荒野的屍骨早就化成灰燼,所以你找來一具類似的屍體,再買通仵作,就是要告訴世人,這是一具十七年前的屍體。”
“沒錯,”話音未落,何青攔下從後側方突然劈來的一掌,身形飛速跳下石階,看着突襲的江澧蘭,他發出笑聲,“别急,我還有最後一句話,當年雲歌在京郊别院生下一個孩子,如今就在溫府,要不要利用她,你自己掂量。”
說完,根本不管江澧蘭,順着廊柱攀岩而上,消失在坊道上。
江澧蘭緊随其後,一路窮追不舍,直至接近西苑,眼看就要到溫府的防衛區,他落到地面,快步往關押陶宇成的地方跑。
陶宇成關押在溫府水榭後的一間屋子,水榭裡到處是機關,像一張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屋子前。
蒙面人出其不意,将兩名護衛放倒在角落,再花了些功夫,将重重機關一一打開。
江澧蘭趕到時,天邊湧出第一道霞光,無法再做思考,他找到護衛身上的警哨,手指輕動,一支箭簇飛上雲霄,劃破天際。
天邊的異樣驚怒蒙面人,為首的人怒喝一聲,腳步生風,揮刀而下,江澧蘭側身一避,一邊與為首之人過招,一邊仔細辨聽四周動靜,待聽得護衛的腳步聲傳來,将對手逼退,轉身想要離開。
極速後退被同伴接住的為首之人,眼看今夜的營救計劃即将失敗,眸中暴怒,伸手奪過一把劍,用力一擲,劍光閃耀,刀鋒銳利。
眼見江澧蘭就要血濺當場,何青面色一沉,一腳踢中身旁的巨石,巨石碎屑将長劍打歪。
江澧蘭被遠處的腳步聲幹擾,察覺危險時,為時已晚,轉身之際,一劍釘在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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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澧蘭傷口不深,但因傷口塗抹麻沸散而昏睡了半日,睜開眼時,床前僅剩一名小童,坐在腳踏邊,他輕動手指,發出一點聲響,小童立刻轉身。
驚喜道:“郎君,你醒了。”
江澧蘭疑惑道:“你是哪位?”
小童束手站在床前,恭敬道:“奴才沒有名字,郡君讓奴才以後跟着郎君伺候,讓奴才請郎君賜名。”
江澧蘭眨巴眼看床頂的懸梁,輕呼一口氣,道:“那就叫啟明。”
啟明連忙跪下,“啟明謝主上賜名。”
江澧蘭讓他起來,道:“扶我起來。”
啟明上前搭把手,江澧蘭順勢握住啟明的手腕,指腹搭在脈搏,腕力松懈,脈象薄弱,并非習武之人。
啟明在他背後放一張迎枕,端起放在一旁的湯藥,準備喂江澧蘭,江澧蘭皺眉,他早就不習慣被人伺候,從啟明手中端走碗,輕輕抿一口,感覺溫度正好,一飲而下。
啟明不知所措。
江澧蘭将空碗遞給他,道:“去打聽一下郡君那邊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