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太君的壽宴,京都各府的貴婦小姐都會參加,盛裝打扮在所難免,溫沅芷雖不想與他們争奇鬥豔,但也不想落了下風,且今日她是作為女眷出席老太君壽宴,自然着女裝,女裝繁複,必得好好弄一弄才行,焦急不得。
溫臨回來複命,溫沅芷沒有選擇等到壽宴結束,而是讓他進來。
江澧蘭放下手中書。
溫臨立在花開富貴的玉石屏風後,将芙蓉所言一字不錯的重複一遍。碧玉正在溫沅芷頭上插入累絲嵌紅寶石步搖,流蘇較長,動彈不得,溫沅芷透過明黃色鏡子看向身後,道:“什麼想法?”
江澧蘭輕撚指腹,沉吟道:“這就很說得通了,京兆府至今沒有找到屍體,可見是方向找錯了,郡君現在就立刻派人前去東城郊外找獵戶人家,如若是真的,當地百姓必定印象深刻,稍一打聽就能确定。”
溫沅芷斜眼瞟向溫臨:“明白了?”
溫臨拱手道:“屬下立刻去安排。”
江澧蘭聽着離去的腳步聲,又言道:“此外,郡君必須想好,要不要去見芙蓉姑娘。”
“怎能不見?”溫沅芷蹙眉,以為他指的是今晚要不要去見,“回春樓死了六個人,加上前後兩名暗衛,一共八人,長平不是傻子,最晚明日,就會發現芙蓉背叛她,屆時,芙蓉身上還有的秘密再無從得知。”
江澧蘭側目,面對溫沅芷,他在镂空雕花銅鏡中看到一張精緻的臉,鋒芒畢露,渾身長滿尖刺的郡君,此刻化身娴靜淑雅的閨閣少女,眼中卸下防備,像一枝冰霜花,冷中含豔,美得令人窒息。
他一時間恍神,記憶中,她還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漫天飄落的玉蘭花樹下,仰着頭,滿臉傲嬌,“本來你今天要是給我帶梅子糖,我就拿椰子糖和你交換,但你偏偏沒帶,我就姑且給你嘗一點點吧,怎麼樣,甜不甜?”
沒想到時間一晃,她已經長大了,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僅沒有入主長秋宮,而且對東宮避之不及,将他也忘了。
即便如此,他仍然要提醒她。
江澧蘭垂眸,道:“芙蓉還想再見郡君一面,我猜她是有話再與郡君言說,所言之事,是舊太子謀反。”
溫沅芷一怔,恰好此時,碧玉将最後一支簪子插在發髻上,她擡手制止碧玉去拿今日要更換的衣裳,轉身道:“你說什麼?”
江澧蘭:“世人皆知太子謀反,證據确鑿,但太子敦厚純良,于情于理,都沒有犯錯的理由,楊紹平乃太子随從,後升遷長史,秉性随太子,主仆都不是貪圖權勢以下犯上之人。”
這說的都是什麼?
什麼主仆都不是冒進之人?
說得好像他十分了解太子似的!
溫沅芷怔愣之後,一陣心慌,指着門外,急道:“碧玉,去屋外守着,誰都不準靠近。”
愣神的碧玉瞬間清醒,連忙走出主屋,将院子裡掃地的侍女攆走。
江澧蘭看着溫沅芷,不說話。
溫沅芷冷靜下來,兀自揉弄着額頭,用肢體表示“我現在不想聽,讓我緩緩”。
她搞不清江澧蘭怎麼想的,怎麼忽然說出這麼機密的事情,耳畔傳來一個聲音,逃避是沒有用的,男主的心魔就是太子謀反,你必須跟随他,才能緊随劇情。
又有一個聲音遲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其實那場前世夢境就很好,悲慘結局可能是那個“她”努力得還不夠,或許,真正的愛情可以......
“你繼續說。”斬斷胡思亂想,溫沅芷冷靜克制道。
江澧蘭面向前方,繼續道:“她說她和那位獵戶女一樣,年幼得父母疼愛,不懼女兒身,但可惜,年少時遭逢家變,淪落風塵,一路艱辛,所以養了一副冷血心腸,今日所得,全賴出賣良心,眼下僅僅是喚醒一分良心,便前功盡棄。”
“她所言出賣良心,是替長平竊聽朝廷官員私密,與虎謀皮。但能喚醒她一分良心的,咱們來算一算會是誰。陶宇成?陶宇成乃回春樓管事,出事後,芙蓉為救他,不願驚動長平,所以在外請動兩批人前去營救,結果導緻身份暴露,她隻好與郡君做筆交易,讓郡君放出陶宇成。”
“交易的内容是她告訴郡君,長樂長公主府後院的骷髅屍案的緣由,結果又一不小心,驚動了秦媽媽,溫臨事急從權,殺了秦媽媽滅口,導緻她即将在長平面前暴露,眼下是在這暴露之前,她要郡君再去回春樓一見,這一見,要麼是出賣郡君,向長平投誠,不過這麼一來,陶宇成還能不能得救,就得兩說。”
“要麼,就是還有未盡之言,必須親口與郡君道說,然而,骷髅屍案她都可以讓溫臨轉告,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轉達,非得親口向郡君說?這是其一,其二,骷髅屍的案情言盡于此,算是有個了解,她與郡君的交易也算完成,又何必再多此一舉?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與郡君說明。”
“所以,令她喚醒一分良知的人,不是陶宇成,我們再看看第二個人。”
溫沅芷:“獵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