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人:“是,因為我不能再助纣為虐了,我要為我的兩個孩子考慮。”
李南初疑惑道:“他做了什麼?”
徐伊人眼神裡仿佛透過一絲迷茫,而後搖頭,道:“他什麼也沒做,他隻是說了很多,就像當初說服我瞞住你一樣,對我說了很多。”
李南初蹙眉。
徐伊人道:“我哥哥身體受損,郎中說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成親前,我們就商議,生下孩子後,将第二個孩子過繼給哥哥,後來,兩個孩子生下來,我就說讓小的姓徐,結果他說要緩一緩,孩子還小,離開親生父母對孩子不利。”
“他說了很多很多,孩子剛出生,應該注意哪些問題,我們初為父母,哪些要虛心向祖母和大伯母請教,孩子未來的成長,應當如何規劃,葛家剛剛起步,未來子孫綿延,即便過繼出去,也要兄弟齊心,共同撐起家業。”
“我當時聽了,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所以回家和父親說再等等。去年,嫂嫂和哥哥大鬧了一場,嫂嫂想在祖籍領養一個孩子,哥哥不讓,問我現在能不能将二子過繼回去,我回家去問他,結果他還是說,孩子太小,我忽然明白過來。”
“一歲是小,三歲也是小,七歲八歲正是懂事的年紀,過了舞勺之年,孩子不會想離開身生父母,到底什麼時候給才合适?不,若是細想,哪個年紀都不合适。”
徐伊人歎息,“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明白一件事。”
“他可能還未長大,他年幼靠父,父親死後賴大伯父教養,人人都說大伯父待他勝過親子,但我觀兩位堂兄弟,各個在軍營獨當一面,雖未拿職銜,卻足以替大伯父出謀劃策,而他呢,他靠着蔭封得了将軍職位,卻事事受大伯父鉗制。”
“他受祖母和大伯父教誨,學習世家之風,堅信兄弟就該齊心,信奉家長,卻從未真正地思考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配當一個家風清正的氏族族長。”
“人人都說三十而立,我卻覺得,他即便是到了而立之年,也還離不開葛家的庇護。他說的那些話,與其是說給我聽,不如說是給他自己聽,他說得越有道理,我越覺得心寒。”
李南初靜靜地聽着。
早些年,她和阿芷就看出來,葛雲生不可靠,他的不可靠不是來自于對徐伊人的愛不夠深,也并非葛家喜歡鑽營取巧,而是因為他不夠成熟,羽翼不豐,不足以保護家世單薄的徐家。
過繼一事,既然提出來,就該想到自己能否割舍骨肉親情,若是不能,便坦白直言,徐家也能早做應對之策,若是能,究竟該何時送過去合适,也應當早做打算,而不是一拖再拖,到臨了才覺不妥。
李南初冷道:“他并非沒長大,隻是沒把你放在他該關心的位置。”
徐伊人一愣過後輕笑,這個想法也曾在她腦海裡出現過,但被她否定了。
“不是的,他自己就是這樣的想法。”
“那他怎麼從來不損害自己的利益?”李南初質問,“他的‘沒長大’從來不體現在自己身上吧?”
徐伊人啞口。
李南初氣得轉開眼,不看她。
徐伊人低頭,大約是釋懷了,反而不那麼生氣。
良久,道:“因為此事,我開始反思,我懷疑大伯一家拿他做墊腳石,于是設計從大伯母手中奪了中饋,我查了葛家的賬本,包括京都和淮安的銀錢往來,還買通了各主院的下人,這一查,竟意外查出了一樁驚天秘密。”
徐伊人正色道:“葛家受先帝器重,并非一定要上長平長公主的船,隻因被長平長公主拿捏住了把柄,才不得不替她辦事,這些年,長平長公主開設回春樓,收集朝廷官員的私密,以此迫使朝廷命官為她賣命,朝中已經有許多官員受她威脅。”
李南初的身體倏地坐直,向前一傾,不可置信道:“此言當真?”
徐伊人漆黑的眼眸明亮,仿佛有團火在燒,“當年葛家救溫皇後,不過是老太君設計,引了溫皇後前往,再自導自演的一出戲,長平長公主當年就知道此事,卻并未揭發,而是将葛家留作己用。”
李南初雙拳緊握,須臾,擡眸看向徐伊人,沉聲道:“你想做什麼?”
徐伊人:“哥哥将他的暗衛全部給了我,這一年多,我查了很多關于回春樓的事,凡事在朝堂上幫助長平長公主說過話的人,我都命人去查,眼下,已經得知了大半受長平長公主脅迫的官員名單。”
“但是光有名單還不夠,必須拿到那些官員的私密才行,這些朝廷官員自比聖賢,卻口誅筆伐,玩弄權勢,隻有拿捏住他們的短處,才能叫他們忌憚,不再将别人的生命踐踏腳下。”
“我想幫公主拿到長平長公主手裡的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