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初似乎早就知道這個問題的存在,直到溫沅芷離開長樂長公主府,也沒有将東西交給她。
溫沅芷見她固執,也着實拿她沒辦法,隻能心想着,派人盯住公主府的一舉一動,絕不叫她成為第二個長平。
然而,事情的發展并未如她所願,意外在不經意間突發而至。
從長平長公主府出來之後,溫沅芷坐上馬車,準備回溫府,半道上,車夫“籲”地一聲停下馬車,道:“郡君,王相公在前面。”
溫沅芷掀開車簾,果然瞧見前方停了一輛馬車,王府節儉,王相公入朝為官多年,他的車夫衆人皆識,車夫走到溫沅芷面前,行禮道:“郡君,相公有請。”
溫沅芷不知為何,眉心倏地一跳。
她跳下車,走到對面的馬車前,行一個晚輩禮,道:“王相公。”
王相公掀開車簾,露出一張不喜言笑的臉,大約是刻意放柔了神色,逼出幾分慈眉善目,整個人顯得比平日溫和,“郡君,請上車。”
溫沅芷面對這位位高權重的老者,不敢大意,上了馬車,恭敬地坐在靠窗的位子。
噓寒問候幾句後,王相公直奔主題,“回春樓的事,郡君如何作想?”
溫沅芷心中一動,此事竟驚動了王相公?
她看着王相公,定了定神,正色道:“回春樓乃是妓館,京兆府和刑部的案子,兩位大人已經查明,隻是殺人的芙蓉姑娘消失,抛屍投井的管事媽媽也已身死,此事還需要繼續嚴查才能破案。”
“嗯。”王相公沉吟,不慌不忙道:“回春樓雖為妓館,卻以身作餌,搜羅朝廷命官的隐私,緻使朝臣群心不穩,是該繼續徹查個明白。”
溫沅芷眉頭一緊。
王相公繼續道:“聽聞回春樓乃長平長公主的私産,不知長公主府昨夜遭遇刺殺,是否和此事有關?”
車内驟然一靜。
溫沅芷垂眸,像個被抓了錯的晚輩,須臾,小心地擡眸,偷偷地瞟一眼對面的長者,謹慎道:“王相公也知道了?”
難道,王相公也有一份秘密被長平窺視?
溫沅芷不得不作此猜想,否則無法解釋王相公特意在此等候的目的。
但王相公能有何秘密呢?最多不過是一些家族私事罷?琅琊王氏家族龐大,内部錯綜複雜,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密辛,不足為奇。
溫沅芷對王相公敬重有加,不欲将之往最壞的地方想,也不欲為此事與王相公虛與委蛇,故而選擇了直接承認,希望能替長平減少一個緻命的敵人。
王相公哂笑一聲,擡頭看着溫沅芷,這是身居高位者十分精明的雙眼,讓被盯着的人無所遁形。
他道:“回春樓的那份名單,現在在何處?”
溫沅芷心中飛快思索,嘴上卻已經說道:“昨夜回春樓起火,芙蓉姑娘的房間全部燒毀,大人想要的名單已經化成灰了。”
王相公手在膝蓋上撫摸,他的腿有宿疾,常年疼痛,時至夏日尚可出門走動,但揉一揉會更舒服,這個動作也便于他的思考,須臾,王相公沉吟道:“郡君方才去長樂長公主府,是做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已經不用再做抵抗。
溫沅芷說道:“王氏的事,我可以确保不會再有人知道。”
王相公歎息一聲,強調道:“郡君,我要這份名單。”
溫沅芷一滞。
但她這個樣子被王相公誤會了。
王相公歎息道:“世家大族,無有不犯錯,但是這個錯不該被一個人評判,朝廷有禦史,世家有族老,禦史有律例,族老有族規,平頭百姓犯了事還有當地的父母官審判,長平長公主這是把自己當做判官,要以此審判所有犯錯之人?”
“臣民犯錯,或是自私自利,或是受親族牽連,若是所犯之事禍及朝綱,自有禦史查明,三司處置,若受親族牽連,當世之人,并非盡是古闆不能通融。”
“便是發現罪責,告知君上也可,如此私藏威脅,實非大周公主應為之事。郡君此時将名單交出來,也是在給長平長公主一條生路。”
溫沅芷倏地咬緊牙關,王相公并非解決自己一人的問題,而是要所有人的私密。
他以為私密現在在自己身上。
她從回春樓出來後,接連去了長平長公主府和長樂長公主府,随後就被堵在這裡,若說私密她并未拿到,可想而知,王相公就會懷疑到長平和長樂身上。
對付自己,王相公尚且可以仁慈,對上那兩位,在刑律上殺伐果決的王相公,根本不會手軟。
溫沅芷躊躇道:“名單,我已經銷毀了。”
王相公皺起眉頭,道:“郡君有何憑證?”
撒謊實在不是溫沅芷的強項,尤其是在一位敬重的長輩面前,聽聞此言,一時沒想好答案,頓時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