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身系世家大族命脈的溫氏女,不可能在一下子就能在面對生死存亡時做出選擇。
溫沅芷緩緩打開手信,一點一點地看信上的内容。
信上寫着,羲和六年冬,江澧蘭和其父親初次抵達滇南,二人在渡月河邊住下,半年後,其父離開渡月河,将其留給鄰居一對夫婦照顧,這便是江澧蘭的養父母。
渡月河一帶人丁稀少,百米一戶人家,以上山砍柴狩獵為生,村民們民生艱苦,各自隻顧着自己的日子,壓根無暇去注意别人的生活,因此,面對村裡忽然多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并未有人多加關注。
碧霞初次探查,村民們都說這個新來的小娃娃長得俊俏,就是認生,逢人不願意說話。
與他那同樣俊俏的父親不一樣,他父親是個熱心腸的,打獵特别厲害,打回來的野豬、白虎等動物,全部與左鄰右舍分享,雖然,這些左鄰右舍相距較遠。
碧霞再次探查時,事先從滇南附近的州府中取了溫氏的銀庫,支助滇南太守擴山開采礦石,在滇南赢得了極好的聲譽,渡月河邊的村民們對她熱情倍漲。
這次,有人願意與碧霞閑聊,說道,江小郎君在父親走後,不哭也不鬧,很乖,整日就知看書,那戶收留他的夫婦極為喜歡他,逢人就誇贊幾句。
不過可惜,一日夜裡,這戶人家一不小心打翻了燃燒的火燭,導緻房屋失火,江澧蘭的養母命苦,被火燒了面容還毀了一副好嗓子,至那之後,她的養母就再未開口講過話。
等他長大之後,他的養父去世,在他上京趕考之前,養母也去世,他将養父母葬在屋後小山上,變賣家裡值錢的東西,又一把火燒了房屋,才踏上入京的路。
有村民勸他,他的生父一定會來找他的,讓他等等,但他也不聽,說他此行正是去找父親。
村民們覺得奇怪,又很同情他,其實他與他的父親雖然都長得俊俏,但長得一點也不像。這樣不似生父的孩子,被生父抛棄在外,隻有一種可能。
書信寫得很詳細,溫沅芷才看一半,眉頭越皺越緊。
羲和六年冬?羲和六年夏,正是太子謀反入獄之時,同年冬,高祖崩,翌年,先帝繼位。
高祖彌留之際,一直在派人尋找李衍,但遲遲無果。
那半年,她生了一場大病,母親将她接回清陽暫住,但一直疼愛她的父親卻始終未有露面,連一份關心的信也沒有。
後來父親回來,她偷偷詢問父親,是不是高祖派她去尋李衍。
她小聲說:“我會演戲,我保證不和外人說。”
父親看着她的目光震驚且欣慰,摸着她的頭,說道:“想守住一個秘密,光靠演戲還不行。”
溫沅芷初時并未明白父親這句話的意思,她那時以為,李衍應該是被父親找到了。
現在才知道,并非“找到”,而是從一開始,就是父親救走了李衍。
溫沅芷眼眶逐漸濕潤,大顆大顆的淚珠子砸向白紙黑字,落下一大片氤氲。
曾幾何時,她以為父親見死不救,冥頑不靈,将整個家族的性命排在李衍的前面,所以,她憎恨,恨父親的頑固,甚至在他在離開清陽,趕赴西北的前一日晚上,也沒給父親一個好臉色。
從逃難離開京都,一路躲避追殺,步行數千裡,抵達滇南最偏遠的山區,半年時間,足夠了。
那些村民讓他等等,但他不願意等,是因為知道父親早在回京後的第三年就戰死西北了吧。
他說,他要去找父親。
是此父,也是,彼父。
所以,他離開滇南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麒麟書院,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