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山的話,江澧蘭說道:“這些不是你們誣陷他的理由,他沒有造反。”
徐山語頓,道:“造反的事,我不清楚,高祖隻是想通過張南山以及那些人的死,警告太子殿下,并沒有想要廢太子的儲君之位。”
“但,是因為你的這些作為,讓有些人有機可乘。”江澧蘭語氣尚算平靜。
徐山道:“我知道的就這些,皇長孫殿下,你既然已經活下來,就不該再回來,我造的孽,我可以親自去地下找太子殿下還,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江澧蘭不意外他認出自己,嘲諷道:“徐公奉命行事,何錯之有?”
徐山目中難掩失望,“我後來在禦史中丞的位子上做得久了,才真正明白禦史的意義,秉公執法,直言正谏,太子殿下便是有過,也當是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宣召,而非高祖私下解決,我未能勸谏高祖,反而為己謀私,我心中有愧啊!我愧對高祖對我的信任。”
這是他最近想明白的事,當年是他操之過急,才犯下一葉障目的大錯。或許皇長孫殿下說得對,若不是他替一些人試探了東宮的形勢,太子不會被逼造反,一切的起源,是從他開始,是他将東宮牢不可破的地位撬開了口子。
江澧蘭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徐家的,當他回過神,已經站在溫府西院的門前。
離開徐家時,與徐伊人擦肩而過,緊接着,屋内傳來徐伊人的呼救聲。
他沒有回去,對于他來說,徐山大錯特錯,他不信那個女人是朝雲公主,在沒有查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急于求成,陷害當朝太子,在十七年前,徐山就應當被就地處決。
令他無法平息的是,父親做下的那些事。
天空還下着小雪,雪花輕緩,卻也在地面上積了薄薄的一層,碧霞從西院小廚房端一碗燕窩羹出來,從廊檐下回屋,随意地掃了一眼院落外,驚呼一聲,“碧玉,快去拿把傘,郎君回來了。”
随後進屋,又與溫沅芷禀報:“我看郎君的樣子好像不太對,心事重重的樣子。”
溫沅芷聽了碧玉的傳話,披了一件狐皮披風,在廊檐下接過碧玉手中的雨傘,走到院子外,道:“怎麼不進去?”
江澧蘭看着她,說道:“我知道父親為何被皇爺爺厭棄了。”
得,又是郁結的一天。
溫沅芷知道他回來心情不會太好,徐山不做沒把握的事,敢彈劾太子,必然有幾分倚仗,這份倚仗便是太子給江澧蘭的沖擊,倚仗有多大,沖擊力就有多強。
“進來說給我聽。”說着,溫沅芷掃去他肩膀上的落雪,又将傘塞到他的手中,挽着他的胳膊往院子裡走。
她的平靜和淡然撫平了江澧蘭被刺痛的内心。
屋内,碧霞将一盞熱茶放在江澧蘭面前,和碧玉一起退出去。江澧蘭将徐山所說的話複述一遍,又想起一件事,問道:“你當初關押的那個女乞丐,現在在哪?”
溫沅芷還未消化衆多消息,愣道:“還關着呢,找她做什麼?”
江澧蘭說道:“有人告訴我,她當年就出生在太子的那莊别院裡,我想看看她的長相。”
這可把溫沅芷震驚到了,“安安是太子的孩子?”
江澧蘭眸中寒光乍現,“不是。”
溫沅芷也覺得不是,但有必要确認一下,立刻喚碧霞去将安安帶過來。
安安這幾個月倒也不是被關着,她有自由空間,就是在溫府後院,比尋常百姓的三進兩院還要大的庭院,可以随便逛,她數次逃跑,每次都被抓回來,被抓的代價就是餓個三天三夜。
幾次餓下來,人就老實了。
“郡君終于要見我了?哈哈”安安驚喜地和碧霞确認,走路的腳步飛快,沒走一會兒就将碧霞甩到身後十步遠。
安安走到門口,幹咳一聲,恭恭敬敬地道:“郡君姐姐,我進來了。”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出淡淡地“嗯”聲,她心中竊喜,面上收緊笑容,舉步跨過門檻,一進去,便感受到兩道不同尋常的視線。
江澧蘭看着安安,這是一張中上姿的臉,與母親相比,差得很遠,從她的臉上,也看不出父親的影子,母親說過,東宮若有小郡主,必然會長得像父親,就像他長得像母親一樣。
溫沅芷也在辨認這張臉,當初安安被洗幹淨送到她面前,她也驚豔了一把,但除了驚豔,并未看出其他,憑借她透皮畫骨的本事,以及女人的直覺,她也覺得安安不像是太子的孩子。
“過來坐。”溫沅芷淡淡道。
安安眨了眨眼,溫順地坐下,道:“郡君姐姐,準備放我走了嗎?”
溫沅芷笑笑:“你不是說想追随我?這裡有吃有喝,放你走了,你想回到從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