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夜色清涼如水,在雞鳴山腳下,朱逾白率領溫氏暗衛,與一批訓練有素的護衛臨淵對峙,雙方舉着火把,各持刀劍。
率領護衛的是窦氏的管事,此人名叫窦汾,看上去年過半百,一雙眼睛老練毒辣,目光沉沉地看着朱逾白,像是淬了毒一般,“世子手上不過五十人,我手上可是有三百人,世子攔不住我。”
朱逾白肩上扛着一把九尺砍刀,護在五十名暗衛面前,輕輕一笑,笑容恣意,“那就看你敢不敢了,你要是敢,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窦汾眼珠子轉了轉,從他身後的暗衛身上略過,輕蔑一笑:“沒想到颍川藏了這麼多高手,世子有此能耐,國公爺定是十分高興。”
朱逾白啐了一口,“要你管?你一個狗奴才,還管你爺爺的事?”
窦汾身為颍川第一世家窦氏的管事,在整個颍川,向來被人尊敬,驟然被如此無理的對待,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但他不敢和朱逾白動手,這位天之貴子,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就是十顆腦袋也保不住。
不能硬拼,也不能智取,五十人将進山的口子堵得嚴嚴實實,他派進去點燃炸藥引線的人,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山裡隻聽轟鳴聲,但那兩位的生死都無法得知。
老爺的意思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不進山,根本不知那兩人的死活。
重要的是,裴昭已經帶領一批人進了山,一旦被裴昭找到那兩人,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窦汾吞下屈辱,心平氣和道:“世子,方才山裡發生震動,城裡的百姓惶恐不安,是州牧大人派我前來查看,我若是遲遲不能複命,州牧大人定會親自前來,屆時,州牧大人得知是世子阻攔了小人,定要向國公爺禀說此事,世子又當如何向國公爺交代呢?”
朱逾白老神自在,悠悠道:“你就算拿我爹威脅我也沒用,爺今兒個就兩個字,不讓。”
油鹽不進,窦汾再一思索,忽然疑惑道:“世子為何不讓?”
朱逾白閉嘴不言,拿着眼睛吊着窦汾,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他才不說。
窦汾故作恍然大悟,“世子莫不是有什麼誤會?以為我們要對清陽郡君和刑部左侍郎不利吧?”
朱逾白一頓,皺着眉看着窦汾,“你什麼意思?”
窦汾舒心一笑:“世子大概是誤會了,我們方才聽到動靜,想來是裡面的山出事了,知道郡君和侍郎大人今日進山,這才要進去找人。”
朱逾白嘴角揚起一抹嘲諷:“是嗎?山怎麼就炸了?不是你們炸的?”
“這怎麼可能?世子誤會小人了。”窦汾笑着說,然後又重重歎下一口氣,“眼下是要趕緊進山,世子便是不信我們,自己進山也可以,這春日裡,山裡冷,萬一受了傷,再遇到蟲蛇猛獸就不好了。”
朱逾白看着窦汾,若是眼神能殺人,他此刻想刀了這個狗奴才,要不是為了能替裴昭攔住他,他能在這兒耗時間?
朱逾白不再說話,轉身在一處一人高的山石上坐下,放下砍刀,雙手疊放在刀頭,用眼神睥睨着窦汾。
窦汾盯着他看,片刻之後,轉頭對着身後的人吩咐下去。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窦清海親自趕到山腳下,朱逾白“呦”的一聲,“州牧大人親自來了,是來幹什麼呢?”
窦清海目色森冷地看着朱逾白,“世子在這裡做什麼?”
朱逾白擡頭望天,“今晚的月色不錯,本世子夜裡睡不着,來這裡賞月來着。”
窦清海:“既然是賞月,我就不打攪了,來人,進山。”
“哎等等,”朱逾白将砍刀重新甩到肩膀上,站起身,攔住道:“我賞月呢,不喜歡被人打攪,你們進山,動靜太大,今兒個就不要進了吧。”
窦清海雙目緊緊地注視着面前的年輕人,雍國公世子纨绔沒有正經的時候,他先前并未将此人放在眼裡,一方面是看在雍國公的面子上,另一方面則是覺得此人棄仕從商,胸無大志,不足為懼,沒想到,看走了眼。
“若是本官一定要進呢?”窦清海的聲音渾厚,在這昏暗的夜色裡,似是一道驚雷,提醒即将來臨的暴風雨。
面對雄風凜凜的一州大吏,朱逾白鎮定自若,還是那句話,“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窦清海冷笑,不再廢話,擡手示意:“本官早已封山,沒想到方才在山中聽到爆鳴聲,看來尚有山賊盤踞在此,假裝鬼神危害百姓,今日本官奉朝廷之命,進山尋匪,所有人聽着,進山之後,一旦發現賊匪,格殺勿論。”
“放你娘的屁。”朱逾白也大喊,“要剿匪你早就剿了,至于等到現在?所有人聽着,現在在山裡的是清陽郡君和她的未婚夫,現下正在查季大人一家被殺的案子,若是不小心被當做賊匪傷着,摸摸你們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這話既是說給對方的三百護衛聽的,也是說給這邊的五十名暗衛聽的,你們聽着,這裡面是你們的主子,要是她出事,你們摸摸腦袋,準備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