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用架子上幹巾擦去水露,摸了摸祖母的手,确定沒有着寒,才松了口氣,忍不住埋怨:“祖母這是嫌祖父沒罰夠,來給祖父找理由呢?”
秋玥夕罵了句“小沒良心的”,在屋子裡坐下,命站在一旁忙活的碧霞給溫沅芷披上外衣,道:“我聽了你跟你祖父在書房的話,知道你心中還沒悟出個道理,給你說兩句,免得你們爺孫兩,兩頭霧水。”
溫沅芷若是個男孩,溫藍河或許一頓闆子,或許直言不諱,說個清楚明白,但是個女兒,總覺得有口難言。
必要時需得等她自行領悟,好在遇到其他的事,溫沅芷都能領悟得很快,唯獨遇到溫氏大家族的利益,她總會犯渾。
溫沅芷知道還是說得江澧蘭的事,讓屋裡的侍女全部退下,坐到祖母身邊,低着頭。
道:“溫氏教養我一番,我知道我不該生出離開家族的念頭,但是江承之我不能不救,而且,祖父也是希望我救的,我就是不明白,離開家族是最好的抉擇,對大家都好,為何祖父不同意。”
秋玥夕拍了拍她的手背,歎道:“是我們的錯,沒好好地教導你。”
溫沅芷一驚,“祖母,您别這麼說。”
秋玥夕擺手,道:“我來問你,你為何自小就生你父親的氣?”
溫沅芷睫毛顫動,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父親從來不着家,也從來不過問我的事,與母親感情好,但要離開清陽,也從來不帶我們一起,還有......”
說到這裡,她眼眶微微濕潤,一種情緒莫名地湧上心頭。
秋玥夕替她說完,“還有就是,他為了保護江承之,離開清陽,遠赴北境,戰死沙場。”
溫沅芷眼裡的淚水滑落,滴在手背上,如烈火燒灼般滾燙。
當年她不知道江承之被父親所救,但他死得太蹊跷,她派人去查,多年後又詢問祖父分配給她的屬下,才知道他當年是抱着必死之心。
是什麼讓一個男人,抛棄妻女,舍棄家族,自尋死路?
當時的溫沅芷想不通,所以對父親,産生了恨。
多年後的今天,知道了父親的苦心,所有的恨就變成了怨,怨他的自作主張,和不告而别。
思及兒子,秋玥夕眼眶也有些濕潤,那是她悉心栽培的長子,因為保護家族,就那麼一意孤行地投身戰火,再也沒回來。
她說:“若是他沒有去北境,若是江承之的身世在十多年前就被先帝發現,禍及家族,你是願意你父親去,還是不去?”
溫沅芷身形一直,“我可以和父親一起承擔。”
什麼家族榮耀,都比不上雙親在身邊重要,尤其是那時,她才從宮中回家不久,正是準備與父親修複關系的時候。
說完這句,她似乎明白了祖母今夜的意思。
秋玥夕道:“你自小長在宮中,受阿瑤教導,把家族利益看得太重,殊不知,你祖父和你一樣,家族利益,遠沒有骨肉親情來得重要。”
她又說道:“在阿瑤的心裡,能嫁給高祖皇帝,是溫氏家族起複的契機,她身為溫氏女,就是要做好母儀天下,讓溫氏地位在大周牢不可破,受各方世家敬仰的準備,她把對家族的這種思想也傳授給你,希望你能擔負起家族重任。”
“你父親性情灑脫,你母親溫柔賢淑,我們都不曾想到你會學你姑祖母,等到發現時,為時已晚,”秋玥夕慈愛地看着溫沅芷,“你将江承之扔去揚州,我就想對你說這番話,但是你祖父覺得這樣正好,江承之若是真的能一輩子被你圈在揚州,對他也是不錯的結局。”
“萬萬沒想到,後來還是被他逃脫了,這孩子也是個倔的,不過,還好,你祖父總算沒有亂點鴛鴦譜,看你們這樣,我們都很高興。”
面對祖母洞悉的目光,溫沅芷臉色微紅,低下頭,道:“多謝祖母對我說這些,我明日就去向祖父請罪。”
秋玥夕開心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小聲道:“不必請罪,該羞愧的是他,身為長輩,連家族重心應當放在何處,都沒跟你說明白,失職!”
溫沅芷抿嘴笑。
秋玥夕起身,輕舒一口氣,道:“好了,我該回去了,你明日收拾收拾,就下山吧。”
溫沅芷應聲:“是,祖母,我送您回去。”
碧玉點了四角燈籠,在前面引路,溫沅芷扶着祖母慢慢走着,到了主院,秋玥夕說道:“好了,回去吧。”
溫沅芷擡頭,遠遠看見窗戶上投過去的身影,心裡暖暖的。
翌日,溫沅芷來主院賠二老用早膳,用完早膳就準備辭行下山,整個過程,溫沅芷都沒有再提出宗的事,還在用膳時,端酒向祖父賠罪。溫藍河見狀,心裡舒服多了。
下山之後,回了一趟溫宅,準備收拾東西,即刻啟程,巧的是,溫二叔帶着二嬸回來了。
溫二叔在莊子上聽聞侄女回來,立刻攜妻子回家,得知溫沅芷正準備離開,暗自慶幸回來得早。
聽聞二叔回來,并且在花廳等着她,溫沅芷讓碧玉碧霞準備,自己前往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