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察覺,葛雲生逐漸後退,消失在内室簾子後面的身影。
就連朝雲公主也有些驚訝,擡起目光,看着李衍。
長平公主不敢置信,“你真的願意放過他?”
李衍道:“君上下旨查明真相,意在還裕仁太子清白,等到真相大白,案子就可以完結,我們不需要追究淮安王的罪責。”
“皇兄!”
李思氣急敗壞,他不僅要為皇伯父翻案,還要将真相昭告天下,淮安王的罪責,怎能不追究?
李衍用眼神安撫着李思,道:“臣多謝君上體恤,但真的不需要追究誰的過錯,要論過錯,最錯的就是裕仁太子本人,沉迷自身欲望,無法克制,犯儲君大忌。我身為人子,無法評判父行,但公道自在人心,等真相大白天下,盡可讓後人評說,皇室需要做的是以此為鑒,恪守己身,身正言明。”
李思一滞,目光移向溫沅芷,又望向一直沉默的太傅。
左容謙依舊仙風道骨,隻是臉上少了些許放蕩不羁,眉目平和,看了一眼朝雲公主,道:“太子若是尋常人,罪不至死,但正因為是儲君,才要謹言慎行,君上可以對所有人賜罪,淮安王已死,倒的确可以放過一馬。”
李思知道太傅這麼說是為了救自己,但他卻不是要聽這個。
一直以來,宮裡、朝堂都有傳言,一旦讓皇兄回宮,恢複正統,他的皇位便岌岌可危,會引起皇位争奪的巨大動蕩。
為了避免争端,他已經做好了退位的準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皇兄的,皇兄德才兼備,一定會比他更好地坐在帝王的位子。
将皇位還給皇兄,他回書院也好,被幽禁終身也罷,對所有人都好。
但皇兄方才的意思已經很明确,說的是不為皇伯父平反,實則是放棄君上之位。
有一個永遠被後人争論的儲君之父,坐不穩君上的位子。
皇兄從來沒有打算真正的回來。
在場的諸人,也都聽出了李衍的意思。
長平公主用匕首斬斷李思身上的繩索,溫沅芷及時上前,将李思帶到自己這邊,查探他身上:“君上,可有受傷?”
李思心不在焉,搖了搖頭,“朕無礙。”
溫沅芷颔首,将李思推給溫臨:“先帶君上離開這裡。”
李思看了一眼李衍,李衍朝他點頭,李思這才随溫臨離開。
救了李思,溫沅芷便再沒有後顧之憂,詢問長平公主:“你想保淮安王名聲,找朝雲公主做什麼?不是應該直接找璟王殿下嗎?”
長平公主蹙眉,這才發現葛雲生不知何時已經偷偷離開了,她往後退一步,想要逃。
朝雲公主笑了一聲,口氣雲淡風輕,“她以為你們不會同意放過淮安王,所以來找我合作。”
溫沅芷驚訝:“你還真的以為,寶藏是被朝雲公主自己拿走的?”
當初在颍川,長平公主也派了人前往搜尋寶藏,發現寶藏早就被搬空,便沒有了後續。
長平公主目光停在朝雲公主身上,仿佛在說,不是你拿的還能是誰?
她也知道,寶藏在十多年前就搬空了,那時候,溫沅芷毛都沒長齊。
朝雲公主目露嘲諷,不願多說,最後還是左容謙開了口,“長平,寶藏是被先帝拿走的,你可以問郡君。”
溫沅芷點頭:“不錯,好在你所求不多,現在回去,向君上認錯,還能保你一命。”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嘈雜聲,透過菱窗,淡淡的煙霧飄進屋内,溫沅芷對朝雲公主說道:“有話我們出去說。”
“不行。”長平公主厲喝一聲,“你們誰都不準走。”
左容謙神色嚴厲,“你做了什麼?”
長平公主大笑:“你以為來了我還能放你們走嗎?今天你們都得給我陪葬!”
溫沅芷看着她手裡多出來的火折子,以及被燃燒起來的綢布,很是不明白,“我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你還想怎麼樣?”
長平公主手指朝雲公主,眼神凄厲,“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在背後搗鬼的都是你,是你毀了我,毀了我的一切,你還想毀了大周的江山,哈哈哈,你做夢,你們都說我無用,是貪生怕死之輩,今日我就讓你們看看,我□□,才是大周真正的公主。”
說完,她将點燃的綢布伸向一旁堆在地上的物什,溫沅芷和李衍這才發現,角落裡堆放着一堆火藥,顯然是在他們挾持李思時,早帶進來的。
待二人準備阻攔時,左容謙已經到了長平公主跟前,奪過她手中衣裳,再一腳把她踹飛。
長平公主被狠狠地撞到牆上,衰落在地上時,口吐鮮血。
葛雲生聽到動靜,破窗而入,落在長平公主身邊,攥住她的衣領,道:“你說的淮安軍呢?怎麼還沒到?”
長平公主笑,露出白齒間的血色,“哪有什麼淮安軍?玉玺倒是有,就在那個賤人身上。”
葛雲生順着她的手指方向看着朝雲公主,将她狠狠地仍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手執長劍,沖向朝雲公主。
左容謙從始至終護在朝雲公主身前,替朝雲公主擋下緻命一擊,二人在不大的堂屋内大打出手。
溫沅芷目光在二人之間穿梭,她看得出來,左容謙身手了得,遠在葛雲生之上。
不到三十回合,葛雲生的發冠被左容謙挑落,披頭散發,眼神狠毒,形同厲鬼。
左容謙面色發沉,卻沒有罷手的勢頭,手執長劍,直直地刺向葛雲生,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擋去微光,向葛雲生沖去。
安靜地室内,隻聽得見血滴答滴答地聲音。
“伊人。”葛雲生抱着手中的女子,呢喃道。
徐伊人目光看着溫沅芷,嘴角微微上揚,“真是可惜,還,還是忍不住......”
她的眼裡也有震驚,震驚過後,透着釋懷。
說完這句話,她的身體順着葛雲生倒了下去,長久地閉上雙眼。
“伊人。”葛雲生悲痛大喊。
溫沅芷神色怔怔,她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徐伊人還是願意為葛雲生去死。
明明先前,已經恨此人,恨得欲死。
外面大火燃燒起來,濃煙吹進屋内,李衍拉着溫沅芷:“我們快走。”
溫沅芷卻看向朝雲公主,朝雲公主卻看着地上躺着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姑娘,神色有些恍惚,經左容謙喊了一聲,才回神,淡淡道:“你先出去。”
左容謙不同意:“公主。”
朝雲公主看着溫沅芷:“郡君要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