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杜時笙要摔倒之時,幸而魏修晏及時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肩頭,一把将她扶起。
杜時笙緊緊抓住魏修晏衣襟,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穩住心神。正要道謝,她卻發現二人相距甚近,自己甚至能聞到魏修晏呼出的淡淡酒氣,輕拂過她的嘴角和梨渦,她擡眼,便能看見他濃密卷曲的睫羽和墨色的眸子。
杜時笙忽覺酒氣上襲,臉頰發燙,心跳加速,忙抽身站定,不敢與他目光交接,垂眸道:“多謝魏郎君。”
“不謝。”魏修晏聲音有一絲酒後的沙啞。
他手掌的餘溫似還在肩頭,杜時笙一顆心快要跳出胸口,心中暗道,果真喝酒誤事。但轉念一想,如此芝蘭玉樹的人物,便是不喝酒,自己也當會想入非非的。食色,性也嘛。
正欲找個話題緩和氣氛,卻見自己手中抓住一物,拿近一看,杜時笙驚喜道:“泥兔子!”
她手中之物,正是魏修晏在燈會所買的泥兔子,被他一直系于腰間,方才被杜時笙無意中扯下。
杜時笙瞧着這泥塑兔子,隻覺好生眼熟,翻過來一瞧,果真兔身下面寫着“不離不棄”,竟是一對兔子中的另外一隻。
杜時笙不由想起燈會那日,那位泥塑匠人所說,“這兩隻本是一對,小娘子此時若是沒有心悅之人,那一隻便等着有緣之人吧!”
思及此處,杜時笙暗道,這與話本子中的才子佳人橋段,怎的如此相似?
魏修晏見她眼波流轉,面上霞光更濃,似是害羞狀,便問道:“杜娘子識得這泥塑?”
杜時笙慌亂中答道:“兒也曾買過一隻相似的泥兔子,隻是後來不慎遺失了。”
她隻想着解圍,但說完便更加後悔了。
那日在厲壇,也不知魏修晏是否看見自己,若是當真遺失在厲壇,那不是等于在和魏修晏認罪?
幸而魏修晏并沒有在意,隻是問道:“杜娘子為何喜歡兔子?可是有何典故?”
言語之間,竟似乎有一絲按捺不住的……驚喜?
杜時笙放下心來,将小兔還給魏修晏,笑道:“不過是兒幼時的記憶罷了。阿娘曾給兒買過兩盞琉璃兔子燈,卻被兒不慎摔碎,現下舍不得買琉璃燈,但見這泥塑兔子十分可愛,便買來當作念想。”
杜時笙說完,隻覺魏修晏似是有些激動,面上紅暈更甚,眼底泛起一片華光,不知是勾起了什麼往事。
“魏郎君也喜歡兔子?”杜時笙試探着問道。
魏修晏瞧着手中的泥塑兔子,目光有些迷離,說道:“某想起一位故人,也極是喜歡兔子,曾經許諾過,要送某一隻琉璃兔子燈。”
杜時笙想,這故人怕是女子吧,花燈要麼是孩童喜愛之物,要麼就是情人間的定情之物。
思及此處,許是酒精上頭,她隻覺胸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接口問道:“魏郎君的故人可信守承諾了?”
魏修晏将泥塑兔子重新系在腰間,直視杜時笙的雙眼,答道:“她還未履行約定,或許,再也沒有機會……”
杜時笙沒想到竟是此般結局,正想說點什麼安慰他。
卻見他定定的望着自己,薄唇輕啟道:“抑或,若某還能再見到她,某便問問當年的許諾還做不做數……”
那日,杜時笙走後,魏修晏也在泥塑匠人的攤子看中了兔子,那匠人朗笑道:“郎君選中這一隻?哈哈,這天下之事,莫過一個巧字。這兩隻兔子,是某受安甯寺的僧伽無塵法師所托,為一位即将成婚的郎君所塑。塑好之後,無塵法師已将這二兔開了光了。誰知,那小娘子家在她年幼時,曾與别家許下過婚約,後來,先帝末年兩家皆敗落……誰知,她家的故人竟又幾番周折尋了過來。那郎君當真君子之風,不肯為難小娘子一家,便退了婚。隻是,他将這雙兔子交給無塵法師之時,千叮萬囑,定要将他們賣與有緣之人。方才,一位小娘子甚是喜歡,某見她明眸善睐,頗有些林下風緻,某看着有緣,便賣與了她。現下,郎君既也無心悅之人,許你二人日後能有一番機緣,也未可知……”
厲壇之上,他撿到的那隻,想來就是杜時笙遺失的。那匠人的話,猶在耳邊:“緣也,命也!”
這個像極了阿蓉的杜娘子,到底是巧合,還是,恰逢故人歸的緣分……
魏修晏雙眸閃了幾瞬,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淡然。
可在杜時笙看來,卻又覺這淡然背後似是藏着某種熾熱濃烈的情緒,讓她看了心猿意馬起來。
杜時笙垂下眼簾,臉頰微紅,不敢再看魏修晏。
“你二人躲在此處做甚,怎的不來喝酒?”
葛薩已有些步履虛浮,但卻是發自心底的暢快歡喜,拿着酒杯,過來尋他二人。
葛薩的話,令杜時笙原本一片绯紅的面頰變作醬紫。這說的,好似他二人有何不能言說的私情一般……
魏修晏卻從從容容接過酒杯,唇角上揚,一改先前的猶豫,将杯中和之酒一飲而盡。
“暢快!”葛薩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