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來暮去,日升日落。這一日,風日晴和,熏風無浪,終于,到了食肆開張的日子了。
順德坊與杜時笙相熟之人良多,其中不乏學了她煎餅食譜的庖廚掌櫃。是以,杜時笙開張之日,客人絡繹不絕,又送了不少賀禮至鋪子。
杜時笙并孫阿婆、巧環三人,忙得一刻不停。
“杜娘子,葛薩來給你送羊了!”葛薩人未至,渾厚的聲音先已到達鋪内。
杜時笙聞聲出來相迎,果見葛薩穿着一身五顔六色的綢服,裝扮甚為隆重,身後跟着一個仆從,牽着一隻羊并抱着幾隻匣子。
葛薩果真言出必行,在杜時笙食肆開張這一日,送來一隻羊。隻是,這是一隻剛懷了孕的母羊。
杜時笙瞧了,有些哭笑不得,看來,往後有羊奶喝了。
“多謝葛薩,隻是,這許多東西,太也見外了。”
杜時笙笑靥相迎,請葛薩進入鋪中。
“老遠便見到小娘子鋪子的幌子,當真雅緻得緊!”
杜時笙鋪子的幌子,是自己親自設計,孫阿婆繡的,以紮染的天水碧為底,于左上和右下繡了兩朵水紅海棠花,其枝葉交織纏繞,将幾個月白行楷書寫的鋪名,圍在中間。
葛薩擡頭瞧了瞧門上的木匾,沉雕的松木,刻着四個蟾綠的字—清歡小館。
鋪内布置與門面一脈相承,十分簡潔雅緻,除以屏風圍起的兩桌“雅間”,其餘桌椅,皆在細長的鋪内按序擺放。牆面上糊了米紙,上面有杜時笙親自手繪的蘭花數朵,色彩恬淡,并不搶挂畫的風頭。
杜時笙算是把後世的軟包理念,在這個不大的食肆中體現的淋漓盡緻,應了後世那句,硬件不夠,軟件來湊。
葛薩雖是個粗人,但見了這素雅别緻的店鋪布置,也由衷點頭贊歎不已。
他就近撿了一張桌子坐定,杜時笙拿來菜單子給他,笑眯眯地等着他點菜。
“葛薩有何想吃?今日,兒做東請你。”
葛薩胡亂看看菜單,露齒一笑,道:“杜娘子,我認得的漢字太少,你看着給我随意上幾個小菜便是。”
杜時笙抿嘴一笑道:“兒倒是忘了這件事,那也好,今日有鮮羊肉,兒便也做一份炙羊肉給你嘗嘗。”
“哈哈,我辛巴族可是要算炙羊肉的祖宗了,今日,我便嘗嘗小娘子的炙羊肉,到底是何口味。”
葛薩笑聲洪亮,引得其餘客人注目而視,皆對杜時笙的炙羊肉好奇了起來。
見葛薩坐在那不住擦汗,杜時笙知他必是一路走來熱得緊,吩咐了巧環給他和小厮仆從一人上了一杯冰飲子後,便去了後廚做炙羊肉。
杜時笙自然不會現殺葛薩送來的這隻活羊,晨時,她從葛薩肉鋪訂購的鮮羊肉早已送來。此時,她便取了腌制好的嫩羊腿肉,串上串子,在爐火上烤起來。
尋常炙羊肉她自然不會在葛薩面前賣弄,可是今日她有秘制醬料。
杜時笙在肉串上塗抹醬料,嘴角浮起一絲促狹的笑意,是不是味道更佳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此番必要辣你個爽快,叫你體會下後世喝酒撸串的快樂。
待肉串上桌,香味已經飄滿食肆,葛薩吸了吸鼻子,覺得味道似與尋常炙羊肉不同,狐疑地瞧了眼杜時笙,便大口吃了一串。
“咳咳……”一股鮮辣之味充斥唇齒之間,如暴風驟雨般侵入喉頭,引得他咳嗽不已,他忙喝了一口巧環方才送上的冰飲子。
一冰一辣過後,葛薩隻覺這刺激,帶來了一種獨特的快感,他不禁高聲說道:“好吃!炙羊肉好吃!飲子也好喝!”
“比之炙羊肉祖宗烤出來的如何?”杜時笙調皮地打趣他。
葛薩又吃了一串,口中塞滿羊肉,滿不在乎道:“這與我所炙羊肉味道不同,小娘子的炙羊肉辛香爽辣,肉香倒是其次,主要是這辣味勾人得緊,小娘子放了什麼醬料,又辣又香?也說來與我聽聽,我回去之後也按此法做來吃。”
杜時笙笑笑,說道:“不過是山茱萸做的辣油和花椒粉而已,需得些耐心,你若喜歡吃,兒送兩罐與你。每次用不了多少,自己做來,反倒麻煩。”
葛薩聽了,高興道:“那我就不說外話了,嘿嘿。這若是能再配上點冰葡萄酒,吃上一夏天,也能吃得!”
果真,人類對于撸串的喜愛不分時間空間,都是相通的。
杜時笙掩唇笑道:“酒已經給你備上了,先給你飲子,是叫你嘗嘗味道,葛薩可嘗出這飲子有何特别?”
葛薩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味後笑道:“很是爽利消暑!我種了這許多年,從未想到用它做飲子。這飲子叫什麼名字?”
“銀丹烏梅飲,薄荷草在古籍中也叫銀丹草,配到烏梅飲子中,消暑解渴,利咽清目,今日,鋪中客人贊不絕口,幾乎人人皆點了一杯。”杜時笙抿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