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時笙給五花肉炒好了糖色,在鍋中添好醬料和水後,蓋上鍋蓋,添了柴,将鍋内的湯水大火煮開。
她瞥見巧環在一旁發呆,神情落寞,便想引她想些旁的,不要這般傷感。
二人年齡相仿,杜時笙又是一副不拘小節的性子,相處這些時日,已然關系十分親密。
巧環雖名義上是杜時笙的奴仆,但在杜時笙心中,終究她是要将身契還給巧環的,到時二人便從主仆變做雇傭關系。
為了讓巧環有個傍身的技能,杜時笙便命她同自己學廚。好在,巧環也是個吃貨,既愛吃又有些為廚的天賦,杜時笙很是滿意。
隻是,巧環時常妄自菲薄的習性,十分難以改掉。
每次杜時笙問她,可記住了?
巧環定會說,小娘子這方法當真複雜又細緻,難怪小娘子廚藝這麼厲害,我怕一時學不成小娘子這樣。
這會兒,杜時笙清了清嗓子,決定逗一逗一旁的巧環:“咳咳,一會兒水開了便小火炖着,半個時辰後收汁。可都記住了?”
果真,今日巧環又說了一遍:“小娘子,這紅燒肉的做法頗為繁瑣,巧環怕是學不成小娘子這般手藝。”
杜時笙聽了,“撲哧”一笑,對巧環說道:“巧環,你可知前朝有一位婦人,叫祥林嫂的。”
巧環自是沒聽過後世文豪魯迅筆下的人物,忙搖頭,一副好奇的模樣。
“她呀,命苦得緊,沒了郎君,又沒了兒子,逢人便講,我那不幸的郎君呀,我那不幸的大郎呀!無論何時,無論誰人問起,她都會如此說一遍,你可知道後來這婦人怎樣了?”杜時笙将祥林嫂的故事改編了一下,講給巧環。
巧環搖頭,茫然道:“她怎樣了?”
杜時笙攤開雙手,假裝一副無奈的模樣,說道:“久而久之,便沒人再敢同她講家中之事了。”
巧環蹙着眉琢磨片刻,恍然大悟,大聲道:“小娘子打趣我!”
杜時笙見她恢複如常,忙站起身,忍着笑,用手指着鍋一本正經道:“看着湯汁,我去前面整理下賬面。”
此刻,鋪中應當還未來客人。
清歡小館自開張以來,就已不再經營朝食。
杜時笙自心底裡覺得,不再二更就起床的日子幸福得緊。人嘛,若能坐着數錢,誰還想站着數錢。
若不是今日紅燒肉費些時辰,此時,鋪子本也不會開門的。
然而,令杜時笙沒想到的是,竟然,已有客人來鋪中吃飯!更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人,竟是大理寺正魏郎君。
杜時笙掩飾不住驚詫,一雙秀目微微睜圓,旋即笑道:“魏郎君安好,可是來吃朝食?”
說完,她又瞧瞧,發現左右無人,也不知魏郎君來了多久。杜時笙思忖道,這個時辰,到底是來吃朝食還是午時呢。
此刻,魏修晏正端坐在店中,聽到了方才杜時笙的胡謅,心道,杜娘子脾氣倒是甚好,與小婢子如此不拘禮數。
“家中太夫人聽聞,杜娘子食肆中的各色菜品,皆被衆人極為稱道,已是念叨了幾日,十分想嘗嘗鋪中的菜肴。恰逢某今日休沐,便來代太夫人瞧瞧,若是有軟爛可口的菜色,帶回去給太夫人嘗嘗。”魏修晏向杜時笙解釋道。
前太傅的夫人想吃外食,還需長孫去買嗎?想來是這魏郎君孝順得緊,杜時笙默默思量着,卻未發現,魏修晏眸中,有一絲心虛閃過……
“兒這店中,今日以吉祥紅韻為主菜,此時正在鍋内煮着,再過片刻便可上菜了。隻是,現下其他菜品并未做好,怕是還需些時候。魏郎君可先選着給太夫人的菜色,兒去後廚趕制,争取郎君吃完便能做好。”
自然是不能枉費魏郎君的一片孝心呀!杜時笙認認真真地給魏修晏建議道,實則,言外之意,除了主菜,魏郎君隻能有什麼,便吃什麼了。
“無妨,杜娘子随意上兩個小菜便好。”魏修晏渾不在意,接過菜單,便看了起來。
倒是挺好說話。
杜時笙點點頭,笑眯眯地給魏修晏倒了一杯銀丹烏梅飲子,便回了後廚。
魏修晏看着菜單上一手小篆,寫得飄逸隽秀,比之前杜娘子賣給鐘管事的菜譜上的字迹,好了不知多少倍,想來定是杜娘子求旁人寫的。
他挑挑眉,喝了一口銀丹烏梅飲子,卻霎時怔住。
杜時笙并不知,自己滿是墨疙瘩的真迹,已叫魏修晏暗笑了一番。
此時,她正忙着将一塊在鍋中煮好的紅燒肉,盛放入白瓷小盅内,盅底已有白嫩嫩的筍塊兒鋪墊。待肉入盅内,杜時笙又澆了一勺紅燒肉的汁子進去,蓋上蓋子,将白瓷盅放入鍋中,又蒸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