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叔擡頭,瞧見一位小姑娘湊在他身邊,盯着他的鍋子看。他瞧了瞧她的模樣生得可人,也沒瞧見她沾了泥的蘆花襖子,隻是以為是哪家貪玩的閨女跑出來玩,“難不成你會做?可不要說大話。”
“會呀。”
吳懷夕将背簍放在一邊,笑着指揮說教,“李大叔,您這火太大了,上面的蛋液都沒結好,底下的都焦啦。”
李大叔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但見她年紀不大,又覺得她在說大話,不自覺得跟着笑起來,他将鏟子塞到她手裡,“光說我也會,你做一個讓我瞧瞧。”
“那您瞧瞧。”
吳懷夕接過鏟子,但并不先做,而是将鏟子先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她用桌上的抹布捏住鍋子的手柄兩端,将它從泥爐上端了下來,用地上的鐵鉗子鉗去了泥爐中的一塊煤球。
片刻後,她用手心試了試泥爐上方的溫度,再将鍋子給端了上去。
她用調羹擓了一丁點兒豬油,扣入鍋中,遇到熱氣,豬肉很快在鍋中融化。
她拿起鏟子鏟了鏟,将那點子油鏟了個勻稱,叫它挂上鍋壁。随後,她立刻舀了兩勺蛋液,迅速地滑入鍋中。
适宜的火候讓蛋液熟得很快,挂了油的鍋壁也不會讓它焦糊。待蛋液變成了一層薄薄的蛋皮,再在上面放滿肉餡。
蛋皮的邊上鼓起了一些極小的泡,此刻便用筷子将蛋皮翻折起來,上方還未成型的一點蛋液與蛋皮黏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隻餃子的模樣。
她将蛋餃鏟進桌上那隻盤子裡,笑着遞給了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李大叔。
盤中的那隻蛋餃火候掌握得剛好,金黃的蛋皮裹着肉餡,十分飽滿,找不出一點焦糊的痕迹。
“閨女年紀不大,這做蛋餃的手藝,竟是比我媳婦兒還好哩。”
李大叔盯着那隻蛋餃左看右看,啧啧誇獎,“隻是她與我兒子媳婦兒回娘家探親了,小孫女吵着要吃蛋餃,我才做的。平日裡瞧着我媳婦兒做得簡單,沒想到自己做還怪難的。”
“那我幫李大叔全做了,保管您小孫女喜歡吃。”
李大叔将盤子放在了桌上,打量了一陣吳懷夕,“我瞧着你也不是來專門給我做蛋餃的......怎麼的,要打家具嗎?盡管與李大叔講,什麼樣式的,李大叔都給你做出來。”
吳懷夕笑着點了點頭,與李大叔進了他的木行,用紙筆給他畫了樣式。
李大叔拿起那張紙,仔細瞧了瞧,摸了摸下巴,“這樣式兒的,還真未做過。”
“可做得出來?”
吳懷夕有些迫切,若真能做出來,那離了沈家,也是有了去處。
“做是做得出來。”
李大叔方才已經瞧見了吳懷夕身上的蘆花襖子,看着她的樣子,不像是能拿出許多錢财的人,他歎了一口氣,“隻是要花上好些木頭,攏共啊要五兩銀子呢。”
這樣式好是好,但是要做得一模一樣,要多花銀子。
若是每日多摘些金銀花,隔幾日撿些菌子......五兩銀子,吳懷夕在心底裡算了算,一個月……
她咬了咬牙,實在不行,那便一整日呆在山上,多采些其他的草藥來。
若不是尋到這方溫泉,一個月掙五兩,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掙的是快錢,一旦天氣暖和,這些東西便不值錢了。
到那時,就要想其他掙錢的法子。她這輛小推車,是一定要做出來的。
“五兩便五兩。”吳懷夕深吸了一口氣,依舊笑道,“隻要李大叔能做出來。”
“自然是能做出來,我做吃食的手藝是不行,但是你要我做這些東西啊,我保管一個月就能給你做個與你給我畫的一樣的來。”
李大叔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但很快他又眉頭一皺,“隻是你得先付些定金,你看我這些木頭,都需要銀子。要不......你就先付我三百文?”
面前的小姑娘眼中滿是期待,眉頭又是緊皺着,方才瞧着她乖巧,李大叔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便說了個最低的數。
“好!”
昨天花剩下的錢,加上今日賣金銀花的錢,屬于吳懷夕自己的,還有剩餘。
她都已經在為先挪用給沈二貴的錢編排個什麼借口了,沒想到這李大叔隻收她三百文。
她自是高興的,連忙數了錢交到李大叔的手中。
“我有一個條件。”李大叔收了他的錢,笑得合不攏嘴,“你剛剛答應給我小孫女做蛋餃,可别賴賬。”
“保證不賴賬!”
待吳懷夕将桌上所有的蛋餃做完,也臨近申時。
李大叔也将她的小孫女從學堂接了出來,他将做好的蛋餃與鹹肉一起拿去炖了,又炒了個青菜,好客地将吳懷夕留下來吃飯。
他的小孫女伶俐可人,聲音軟軟糯糯,裹得像個團子一樣,一直拉着吳懷夕的衣袖,她實在是推脫不得。
炖好的蛋餃被小孫女夾到吳懷夕的碗裡,咬一口滿是蛋香與肉香,肉餡的調味也被調得恰到好處。鹹肉切得極薄,炖完後晶瑩剔透,油香四溢。
就連面前的米飯,也是壓得瓷實。
其實這兒,也不都是像沈家那樣的人。
吳懷夕将米飯大口地咽了下去。
還有許多淳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