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甯之中平白多了些戾氣，遠遠瞧着漫野的雜草不知為何好似有鐮刀收割一般，直割出了一條小徑，蛾眉月彎刀飛快打着旋穿過瞧不見盡頭的荒野山林，所過之處皆是平整，無論是樹還是草無一幸免。

當蛾眉飛至雲起腳下一小塊土地，緊接着似追蹤一般從樹下飛上了枝頭，蛾眉很巧妙避過了一旁的少白，但倘若雲起不躲，下一秒便會将他從中間劈成兩半。

卷着濃烈殺氣，彎月轉成了圓月，雲起用腳背勾着枝幹，再現時如蝙蝠一般倒挂在樹枝上躲過一劫，他認為蛾眉會繼續攻擊，故而不做停歇翻身下樹，擡頭望時彎刀卻按着來時的路徑飛了回去。

雲起不敢懈怠，喚來烏山起勢防範，果不其然，不知從哪裡竄出的白色身影以極快速度靠近，似能瞧見一個個殘影，從四面八方向自己襲來。

他一時抓不準哪個是實體哪個是虛幻，直到瞧見太陽下的樹影這才坐實了心中所想，烏山刀鋒向上挑去，白衣人影攻擊未半昂頭後翻，以為能就此消停一會，彎月般的刀刃又向上勾起，先前殘月是刀滾成了圓月，而今殘月是人一并不停向上翻滾。

一白一黑在樹林間打個不停，化作兩道影子快得令人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便分不清誰是誰，早已纏鬥到一起去，同落在一棵樹上，白毛怪一手好似攬起山河，沒有盡頭的白色熒光像是山中溪水環繞刀鋒，緊接着揮出一刀，一彎蛾眉月被丢了出去。

雲起亦無懼意，立起烏山漆黑的刀身抵擋，原本粗壯挺拔的古樹被這兩人一來一回震得左右晃蕩，此招一出更是踏在雲起腳下向後彎去，眼看就要折斷。

這邊兒正打得不可開交，憑空傳來清脆聲響，滄水從兩人中間飛過，九隻鐵環在空中碰撞，這一刀下去哪個也沒打到，雲霓站在樹下，昂頭做一副就要攻擊前的預備狀态，大吼一句:“上面那個長着白毛的怪物又是你！不許你欺負我哥哥！”

白毛怪有那麼一瞬遲疑，倒不是因為怕了雲霓，隻是覺得似乎哪裡有點兒似曾相識，可又想不起來，眯起眼，任風揚起發絲，順着風尋着少白的氣息，直到瞧見她跑到樹底下開口呼喚自己的名字。

“隐，你下來，我沒事！”少白兩隻手放在嘴旁做成筒狀，這趟出來算不上好得不得了，但至少小命兒尤在。

一旁的雲霓小聲對着少白嘀咕了一句，“他不就是你的那個小跟班兒？怪厲害的，幸好開始飛那一刀他不在，我可沒我哥那麼厲害，估計早就被那把怪刀片成幾片兒了。”說罷癟着嘴，這輩子沒見過如白毛怪那般不說話，相貌又奇特的怪人，偏偏這怪人還比自己厲害多了，由不得她不服氣。

“他叫隐，他不是怪人。”少白小聲回道，向樹上的白毛怪招了招手。

還沒分出個勝負，白毛怪垂眸暗思，若說他在意的是什麼，便是眸中映出的獨一人影，蛾眉化作熒光散去，雙手背在身後，翩然若仙從樹上飛了下來，甚至無所謂身後那個一連接了自己好幾刀的男人會不會偷襲自己，直奔少白而去。

原本白毛怪是坐在半更雪房頂，白日裡留意着周遭風吹草動，今日忽而感到一陣心悸難忍，他管不得許多，第一時間尋到了城外荒郊，而今看着少白在眼前活蹦亂跳，想來那陣心悸還是讓他後怕，欲将其攬入懷中，卻是将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來，隻是扶住少白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确實是沒有受傷，這才不吭一聲退到少白身後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少白見到白毛怪的第一眼便是驚喜，就是出場的方式暴躁了些，她嘻嘻哈哈望着白毛怪的側臉，毫無意外又是一臉嚴肅。

白毛怪隻是稍稍颔首示意，粗略瞧着也就是點頭罷了，有着一瞬慌張，不過很快便隐匿于冰冷深邃的眸子裡。

雲起收回烏山，躍至樹下，斂去敵意，幸而雲霓雖然護自己的哥哥，但是個實實在在的缺心眼，比少白更甚許多。

由此白毛怪與雲起都不打了，她的注意力早就飄到了方才自己獵來的一堆豬牛羊上，連自己尚還插在地上的滄水也沒來得及拔出來，笑嘻嘻拉着少白跑到如小山般的戰利品旁，“小鳥人，我們吃不完，你帶些回去好過冬。”

“哈？”少白有些驚訝，這白食兒撿得太過容易，特别是前一刻還劍拔弩張，後一刻潑天富貴。

“愣着幹什麼，我送點東西還送不出去了？從未見過你這種怪人，真是跟那個長着白毛的一個路子，都古怪得很。”雲霓兩手一掐腰，不大耐煩抱怨着，一時讓人覺得憨直可愛。

“我就是覺得，你哥是首領，首領的妹妹還要親自出來打獵當冬儲嗎？肅辛城那麼大，總供養得起你們吧？”有肉吃自然是好的，白撿來的肉更不會有人拒絕，少白嘴上隻這樣說，可實際上眼珠子已經快掉到肉山上，正瞧着哪些看起來嫩一點兒，不過很可惜，都是些不再能夠生育的老牛老羊，好似刻意避開了幼崽和壯年。

“你懂什麼，這叫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雲霓說這話時頗有一番得意，畢竟從她嘴裡能吐出點兒文绉绉的話不容易，都得是肅辛城裡頭的窮書生教她的，這兒還正得意，忽想起些什麼，“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哥是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