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怪望着洞外沒有動靜,将少白攬在懷裡,悄悄喚來蛾眉,沖着手心毫不留情上去便是一刀,鮮血如同山澗細流涓涓不斷滴進少白嘴裡,隻要血流得夠快,他便會恢複更慢,如此才會有足夠的血供給少白,若實在來不及就再來一刀,活脫脫成了醫少白的藥引。
懸崖下一陣邪風刮來,雲起出現在山洞洞口時一手提着烏山,一手抓着個獸頭,獸頭還淌着血,散着陣陣惡臭,卻并非是白毛怪斬下的那隻鳥,衣袍被抓了個口子,身上沾染了不少黑色血水,露出一雙殺紅了的眼,情緒尚還在激憤之中未擺脫出來,大概就是因此才來晚了。
很不巧,現如今白毛怪的血盡數灌進少白肚子裡,而傷口又冒着熒光正在愈合,這一切都被雲起撞了個正着,站在洞口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抹淨臉頰污物,下意識握緊手中烏山,他沒猜錯,那般心性簡單粗暴之人除了現今這受傷的鳥妖沒人能讓其溫順。
白毛怪輕手輕腳放下懷中人,握着蛾眉如一陣旋風般從洞内飛身出來,直對着雲起一刀接着一刀,又一一被烏山擋下,快到隻能看見迸濺的火星子繁如曠野之上的星辰。
不過很快雲起便被逼到了崖邊石壁,背後貼靠着石頭,他知道與白毛怪拼是沒有意義的,誰會跟一個不怕死,且也死不了的人打?這就叫沖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亦或者說是替她。”此時雲起的脖子上架着白毛怪的蛾眉,他不是跑不了,至少烏山從來就沒有脫過手,眼下這滿頭白發的男人就這麼殺氣騰騰盯着自己的臉。
何不化敵為友?雲起瞥着冰涼的蛾眉,刀鋒吹毛即斷,“我知道你很強,但我不僅能幫你保守秘密,還能幫你們在北禺立足,隻要你們想留在肅辛,不會有任何阻礙,你需要我。”
“你能救她一時,可我能允諾她一世,你們想要安穩的生活,放在之前你們是有求于人,若誠心加入肅辛,往後便是各取所需。”雲起指着白毛怪身後的山洞,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鳥妖便是極佳的談判籌碼,以至于連蛾眉都向後退了些,但隻是這些還不足夠。
“你盡可以殺了我,但如若這樣做了,北禺不會再有你們二人容身之所,南邵也不可能再回去,你應該也不希望她同你一樣被當成怪物吧?何況殺你很難,可殺她很容易,北禺南邵人多手雜,難保不會出意外,難道要帶着她繼續過着如逃難一般危險漂泊的日子嗎?那樣隻會日日夜夜不得安甯。”雲起一雙眼炯炯有神,望着站在對面之人。
得承認白毛怪的确被激怒了,可激怒之後呢?神情愈發複雜,受傷可以用自己的血肉喂養少白,但偏偏安穩二字靠一己之力給不了她,當雲起說出這句話時他心中一沉,比那墜崖還要難受,尤其是從心裡覺得雲起說的是實話,就像少白之前囑咐的那樣,一但這個秘密被别人知曉,許多選擇便不再由己。
費盡心思恩威并施,雲起圖謀的絕不會隻是眼下放下手中蛾眉這般簡單,“我還有一諾可予,若我說我曉得你千方百計護着的秘密……”
這話尚未說完,卻見得白毛怪持刀威逼更甚,刀鋒緊抵雲起脖頸皮肉,連那雙淺色的眸子也盡是敵意,如一道閃電,迅疾到叫人沒法回避。
“你不信我?”雲起昂頭問道,而後忽笑了,自答:“倒也是,這謎底聽起來本就荒謬至極。”言罷,垂眸暗思片刻,幾次欲言又止,“決明山大獄不是雪崩,現下我隻能說到這兒,你隻需要曉得我并無害你二人之心,更有你想要的答案。”
白毛怪神色忽複雜起來,但如何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要急,待等心中之願了結,我自會向你解釋,也盡會助你完成所願,隻要你肯幫我,你們的秘密我會守!”雲起伸手推開白毛怪握着刀柄的手。
見着白毛怪雙眼胡亂在自己面上似找尋些什麼時雲起會心一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是我對你的承諾,哪怕是賭上我的性命起誓也無不可。”
白毛怪面上露出難解神色,好似在問雲起,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要你一心一意替我做事、替北禺做事,除此之外不能以任何名義傷害北禺的利益。”雲起凝望着白毛怪疑惑雙眸,想要的本就不是什麼讓他放下蛾眉,反而是想讓他握緊蛾眉。
白毛怪微微點了下頭,片刻蛾眉散去,烏山亦是如此。
肅辛城外一片密林之中生着許多奇珍異獸,除了牛羊虎豹這些普通的,還有長着翅膀的魚,生着人面的鹿,腦袋上長着角的馬,能飛的老鼠。
風掃林動,梧桐沙沙作響,遙見得其中一點青翠,從上至下,猶如誰家的女娘正緩緩套上華美紗裙,成了這萬衆梧桐之中的焦點,青色熒光繞着這棵樹猶如蝴蝶翩翩起舞,蕭瑟季節倒也算得上一番奇景。
衣袍上又打上了新補丁,綢桑半倚半靠在樹枝上,手掌撐着頭,手肘撐在樹杈子上,林中鳥獸不知怎的被吸引過來,圍着他飛舞撒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