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法子?!”少白追問。
綢桑忽一笑,眸子裡劃過一絲狡黠,小窗爐火白梨飛雪,襯得他頗有傾城之色,正等着勾起少白興緻,再若沙漠裡唯餘下的一袋清水,柔聲說:“法子倒也簡單,同我做一家人。”
“一家人?”少白傻傻念着,饒還想着照綢桑所說,他同自己一樣,是無父無母孤家寡人,憑空生了幾分憐惜,并未表現得多麼抗拒,随即點頭回答:“這有何難?”
“你可是說定了?”他單薄身子就映在少白的眸中,如瀑布般的青絲用帶子随意系着,頗有一副隐市懶散在裡頭,誠然此時唯有一雙狐狸眼才能将他的心思賣了個幹淨,“如此我便當真了。”
少白聽了這話撓了撓頭,如此簡單的事怎的到了綢桑嘴裡好像很難,難不成還要去廟裡拜把子才能作數不成?
他裝模作樣掐了掐指,“那便是要與我成親,半月後就是個好日子,亦或去尋九離,選一個你滿意的日子,我是不挑的。”說罷笑意難掩,唯有一咬牙強行忍住,可身子裡憋着一股勁兒,一不留神傷口疼得要命,抽氣“嘶”一聲,即便如此強忍着痛感,雖蹙眉卻仍雙眸含笑,有些東西一旦存在就藏不住。
“成……成親?!”少白一下子跳起來,“不是拜把子嗎?什麼成親?!不不不……成不了!”怎的連日子也一并算好了?!
綢桑見她一陣慌亂,且是飛快擺手,如撥浪鼓般将頭搖個不停,覺得有趣,于是故意湊近她,在耳畔處打趣道:“狐族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不再是南邵來的狐妖,亦不再做北禺的謀臣,甯負世人不負卿,難道不好嗎?”
那模樣好似豆子旁生的菟絲子,非要将人的三魂七魄纏了去,少白不自覺望向他,一時想不到該怎麼接,隻覺得就算是風聽了他的話也想停下來,直聽得讓人耳朵癢癢,一邊兒揉搓着耳朵一邊兒回想着綢桑說的話。
甯負世人不負卿?等一下,這不還是要成親嗎?驚得一連向後退了幾步去,“有沒有可能,我們去拜個把子呢?也不一定非要成親對吧?若是為了我學個法術,就将你這輩子唯一的機會搭進去,我實在心有不安……”她努力找補着。
綢桑聽這話也是一愣,她竟認為自己當真隻是為了教她法術,一時不曉得少白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待瞧見她那極其認真的表情時這才在心裡暗罵一句去他娘的先天有缺,若是沒有這層阻礙,能叫心死得幹脆些,也省着總找些借口。
刹那綢桑卻又被自己逗笑了,他尋思着怎的連自己也發起神經來,自己的渴望終究也該如鏡中花水中月般不切實際,故此斂了斂面上深情,一如初見時的狡猾狐狸。
“你戲弄我!”少白臉蛋燒得通紅,覺得綢桑是在嘲笑自己憨實,哪怕濁姬處處喊自己夯貨她也覺得無所謂,可不曉得為何綢桑拿男女之事調侃她卻真的不樂意了。
“戲弄談不上,這無疑是最簡便的法子。”綢桑輕瞥一眼,面上笑吟吟,說不是戲弄倒也難讓人相信,他心裡很矛盾,先頭怕少白應下,又怕少白不應,如今又憑空多了幾分難受。
他想自己傷得重,不舒坦倒也正常,但面上的笑越來越像夾生的飯,直至一連咳嗽幾聲,輕紗薄衫上隐隐瞧見透出的血迹。
少白雖不高興,可生怕把綢桑氣出個好歹來,“就曉得你是個不正經的,說什麼都不該信你,還不趕緊到榻上躺着去?夜裡城南門死了衛兵,左的今個兒沒人有閑照看你,就可着我一個人糟踐吧。”
綢桑面色一沉,雙眸一凜,忽轉頭盯着少白,“城南死了衛兵?”
這一盯倒是吓了少白一跳,方才不還是好好的?“嗯。”遲疑着點了點頭。
“可曉得是誰做的?”隻覺得此時他的面色又白了幾分,喉結上下動了動,手緊緊攥着紗衣袖子。
他鮮有認真的時候,少白也覺着稀奇,遂答:“不曉得是誰,隻曉得是用劍,且都非一劍斃命,少的三四劍,多的約莫也中了五六劍,聽回醫館的人講,有些傷都在要害周圍,卻沒有一劍刺中,不曉得是不是戲耍那些衛兵來的。”
綢桑揣着心事顫顫巍巍打鼓凳上站起身,背對着少白晃晃悠悠往榻上行去,每一步都踏得極慢,像是踩在棉花上,提手攬袖,薄唇開合無聲念叨着些什麼,轉身上榻之時目光劃過少白的身影,微微愣神,他忽覺得有些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