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這偌大的白府靜悄悄,少白初來時便覺得怪,白公子那樣有錢的人,既然有能力置辦如此大的院子,為何就不多請些仆人來打理,裡外就隻有桓山一人,如今出了事連個活人都叫不到,少白左顧右盼,憑空傳出抽吸聲,緊接着一聲重重歎息,她警覺起來。
“誰?!”
萬萬沒想到那人會是桓山。
此刻,桓山四肢撐地,爬行兩步便沒了力氣,身子一沉又倒下去,額前鮮血直流,使得面容難以一眼辨明,就好像是書裡說地府之門大開時逃出的鬼魅。
少白聽着他呼吸尤為急促,顯然要比厭厭傷得更加重,管不得那樣多立馬奔到他身邊去,不假思索團出靈力,雖不能治療,但好歹能護住心脈,拖延一些時間,可手伸到了桓山面前時卻停頓在那兒沒有動。
少白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他不是妖,身子也盛不了靈力,更不會運用,唯一的辦法便是送去醫館,叫大夫診治。
望了一眼厭厭,尚沒有性命之憂,倒是這桓山若是不救可就真的見閻王了,此時門外沒有幾個閑人,她不曉得同誰求救,倒不如自己先去叫人來,還能快些。
說來也是好笑,少白風風火火回了醫館,一手拉起泊夜,另一手提着藥箱,扭頭就出了門,連緣由也沒說,隻管在肅辛城大街上狂奔着,泊夜也是個死拗性子,甩了一路的手愣是不問一句,隻是一邊兒被少白扯着跑,一邊兒在身後幹瞪着她的背影,匆匆路過行人身邊,幾次好險撞個滿懷,幸而她足夠靈活,這才沒鬧了笑話。
泊夜站在白府門口,前一秒還很是不屑,都說愛屋及烏,讨厭也一樣,白公子在他心裡早已同綢桑一般貨色,他根本喜歡不起來,奈何鏡婆無所謂,又是這肅辛城最有實力的商人,出貨穩定且價格公道,泊夜就算不喜,尋常時候也不會表露。
可下一秒定睛一看院中場景,他便如同少白方才一樣,難掩一臉吃驚表情,泊夜先奔向桓山,約莫也是顧及到桓山并非妖族,把了脈之後泊夜幽幽歎息一聲,怕是已經命懸一線。
少白蹲在泊夜身邊,用手戳了戳桓山,小心翼翼輕語問:“他不會是要死了吧?人族竟如此脆弱?!”她未曾正經八百同人族相處過,還是到了北禺,才曉得這樣一碰就碎的族群竟同妖族生活在一起,還以為他們會談妖色變呢。
泊夜搖了搖頭,随即從藥箱裡掏出一瓶藥粉,撒在桓山額頭傷口處,很快不再流血,又取了幾根銀針紮在桓山身上,隻瞧見其抽吸了一大口氣,兀得睜開眼,好似書中說的詐屍,連身子也跟着一抖。
少白默默向泊夜身後挪了挪,那桓山卻一伸手攥住她的衣袍,顫顫巍巍道了句:“救……救白公子……”她與泊夜大眼兒瞪着小眼兒,從始至終也沒瞧見白公子的影子。
轉眼泊夜去照看厭厭,隻留少白在原地用手拍打着桓山的身子,“你還沒說完呢?!别睡啊,什麼白公子?白公子在哪兒?!”可無論如何喚,桓山便像是睡死過去沒個回答,少白隻好暗自瞄着他胸前的起伏一遍遍确認他還沒死。
少白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遍遍思量着桓山的話,若是有人襲擊了白府,大抵就是沖着白公子來的,如此該也在白府才是,少白尋思着白府再大也不至于找不到,大不了翻個底兒朝天。
思及此她便要往後院兒去,樹上、石堆裡找了個遍,終在就要氣餒之前瞧見花圃裡頭的灌木叢動了一動,少白盯了許久,直等着一隻腳緩緩伸出來,她這才飛奔過去。
而眼前所見吓了她一跳,白公子好似去受了刑,渾身上下中了十餘劍,槿紫色的衣袍被割成了镂空的,像是窗上貼的窗花,少白拉起他的手,袖子随即滑下,裸露出布滿疤痕的皮膚,驚得少白差一點将其再推回灌木裡。
隻是這樣輕輕一動,那白公子面目因痛苦而扭曲,接着一聲慘叫撕心裂肺,少白不忍再去拉拽,他躺在花圃裡瑟瑟發抖,那灌木生着小刺,若非逼不得已,誰也不會躲到這裡來。
大聲喚來泊夜,上身倒還好說,摸到腿時泊夜回頭望了望,少白一愣,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立馬背過身去。
“我瞧他上身的幾處傷都隻傷了皮肉,應該也不會死。”少白曉得泊夜不會回答,自顧自念叨着:“若是他死了,厭厭該會很難過,可是為何要來找白公子的麻煩呢?南邵何苦跟個商人過不去?難不成是怕他資助北禺?”
泊夜并未注意到少白嘀咕了些什麼,兩指搭在白公子手腕,蹙眉眯眼,瞧着那傷口處泛着金光,他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絲奇異氣息,本該很快把完的脈也生生拖延了許久才放開手,泊夜撸起白公子的袖子細細端詳,正在此時他忽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