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大師何止會做菜。”
蘇公子談事向來直接講究效率,楚留香很快就走了出來,邊走邊将一張箋紙妥帖折好,放入衣襟裡,而後才笑着說道,“七絕妙僧的其中一絕,就是烹馔。”
楚留香的長相其實偏為冷峻,挺鼻薄唇,蘇鏡音聞聲回頭看他,恰看到他斂眉肅容的模樣,方覺有些冷酷薄情,又見他倏而唇角勾起,一笑起來如春風化雨,溫柔又多情。
看着你時,仿佛用情至深,這世間唯此一人。
蘇鏡音頓時才明白,江湖上為何有那麼多女子都對他趨之若鹜,情有獨鐘了。
就這俊美無俦的一張臉,就那溫柔多情的一雙桃花眼,擱誰誰頂得住啊!
蘇鏡音十分冷靜的拿起紅袖刀,用刀身當鏡子照了照……嗯,多看看自己的漂亮臉蛋,再想想茶花的襪子論,就頂得住了。
“是楚兄謬贊了。”
無花單掌作揖,眸光柔和地看着她,“蘇姑娘若是不嫌棄,在下不才,今夜願為姑娘洗手作羹。”
蘇夢枕眉目微動。
蘇鏡音覺得他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看他神情,仍是出塵脫俗一佛子,就也沒太在意。
她搖了搖頭,“大師親自下廚,何來嫌棄一說。”反正再難吃,肯定也不會比先前那些更難吃了。
無花聞言,莞爾一笑。
楚留香厚着臉皮,理所當然地留下來蹭飯。
事實證明,盛名之下,并不是全都難副其實,至少無花的手藝确實不錯,他比狗強,做了不止三菜一湯,刷新了蘇鏡音對藥膳的認知。
這一頓晚飯雖然頂着自家兄長黑沉沉的臉色,但她還是出乎意料的吃撐了。
酒足飯飽過後,楚留香再不想告辭,也得告辭了。
但好在并不是沒有收獲的,托無花的福,有了這一頓飯的交情,蘇鏡音看他們的目光,已不再如此前那般冷淡了。
至少在第二日君山大會之時,無花跟随少林衆僧站在一處,南宮靈作為繼任幫主,跟着義父任老幫主站在台上舉行儀式……而楚留香頂着陸小鳳咬牙切齒的目光,走向風雨樓衆人所在之地,站到了蘇鏡音身旁時,還得了蘇鏡音一個淺淡的微笑。
楚留香挑眉輕瞥了陸小鳳一眼。
小鳳凰差點咬碎了一口雞牙。
任老幫主疼愛義子,在南宮靈的刻意引導下,也覺他尚且年輕,人脈不足,這才有了此次君山大會,遍請天下英雄一事。
雖說是遍請英雄,但也隻是一部分,如當下若請了金風細雨樓,它的老對頭六分半堂就不會請,且任慈為人正直凜然,像立身不正、包賭包娼的六分半堂,以及金錢幫那種行事偏向黑/道作風的幫派,他本也不打算請。
但丐幫畢竟是弟子最多的天下第一大幫,不請,也還是有些大小幫派聞風而來,來都來了,總不能小家子氣的把人趕走。
于是此次君山大會上,除了被請到上座的風雨樓、峨眉、華山等一些有交情的門派,其餘什麼樣的幫派都有,質量參差不齊。
蘇鏡音對楚留香那淺淺一笑,似百媚橫生,本就不平靜的周遭,頓時不約而同響起了抽氣聲。
她來前本是想戴上帷帽的,但蘇夢枕卻說,且不論他這些年拓展勢力,已能完全護得住她,總歸天生娘生的一張臉,他把她養得漂漂亮亮的,鬼鬼祟祟遮起來作什麼。
蘇鏡音不喜歡悶在易容/面具底下,才選擇戴的帷帽,但帷帽其實也很悶,隻不過比面具稍好上一點而已,看自家兄長那麼果斷扣下了她的帷帽,也覺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就從順如流聽從了他的話。
結果現在,滿場寂靜,視線幾乎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窺伺的,觊觎的,灼熱的,還有嫉恨的。
嫉恨的目光,來自于易容成貼身随從,跟在霍天青身後的上官丹鳳,或者說,是易容成上官丹鳳又易容成随從的……擱這套娃的上官飛燕。
她眼含怨毒地盯了蘇鏡音片刻,而後又想起了些什麼,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情人霍天青。
就見他目光灼灼,好似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
上官飛燕見此更是氣恨,同時也有些忐忑,今日過後,她的美色不知還能不能拿捏得住霍天青。
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蘇鏡音眉頭微蹙,忍不住攥緊了自家兄長的袖角。
蘇夢枕沉眸冷冷地掃了一圈,周身刀意驟起,刀氣四散,化作無形威脅,準确無誤的,沉沉壓在了那些不懷好意之人的頭頂。
那些眼神便立時化作了忌憚與畏懼。
絕世的美人如絕世的寶物。
寶物身邊,總有惡龍守護。
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身體是病弱了些,但他的紅袖刀卻是一點都不弱。
從前所有誤以為蘇公子病弱可欺的人,如今墳頭草估計都已經長成了密林,前車之鑒,曆曆在目,紅袖刀的鋒芒,已沒人有那膽子拿命去試。
要命的刀氣懸在腦袋頂上,更何況就連時常笑以示人的楚香帥,都冷下了臉色。
衆人抹了抹額頭冷汗,不敢再盯着看,讪讪收回了窺探的目光。
蘇鏡音壓力驟減,這才松了一口氣。
隻不過,好似還有一道難以忽略的視線。
她下意識轉頭看去,瞬間對上了熱淚盈眶的一雙眼。
那目光太熱切,蘇鏡音不由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