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在病房裡養傷的日子，要說舒服，确實很舒服，但要說難過，也挺難過的。

桢和惠比斯住一個病房裡。她自己倒是很快就行動自如，隻要稍微克服一下頭暈的毛病就可以下床略走動。但對于那個斷了腿的傷号惠比斯來說，情況就比較麻煩。雖然醫忍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接好了他的腿，但至少在頭幾天，他還是沒辦法下地。所以，他也不要想着自己能挪動到衛生間解決生理問題。一般來講，在惠比斯想要上廁所的時候，他都會把桢攆出去——雖然這家夥平時挺猥瑣的，但他更加好面子，像這種讓女隊友旁聽他上廁所的場面……額，就算是拉簾也不行啊！而且，如果不是他實在沒有别的選擇，他甚至不想讓阿凱在一旁幫助他。所以，每一次得到通知說她可以回病房了，桢見到的都是惠比斯生無可戀的表情，就好像他純白無暇的身軀被某人亵渎了一樣。

幾次這種難以啟齒的經曆下來，惠比斯在病房裡已經把自己喝水和吃飯的量減少到了最低點——就算是他渴着餓着也不在乎了！面子最重要！

當然了，對桢來說，這種經曆就是讓她覺得非常好玩。雖然她想象不出來惠比斯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下怎麼上廁所，但這并不能成為她不在心裡大笑一場的理由！事實上，每次她被惠比斯趕出去時，都會偷笑半天，而等她回去看到惠比斯的表情，就更是憋笑憋得要爆炸了。

于是，有這麼一天，在她借機會慢悠悠地跑到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裡“放風”時，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照理說，在井一老師的安排下，桢的情況雖然還需要觀察，但她并沒有被醫忍們限制行動，所以在她的想象當中，隻要她走出病房，就很有可能遇到秋道泠。畢竟兩個人的病房挨得很近。但幾天下來，兩個人卻并沒有什麼照面的機會。首先桢不願意在别人慘敗的情況下還要到人家面前抖威風，自然不可能跑到泠的病房裡去。而泠大概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和桢來個冤家路窄式的會面。所以說，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兩個人似乎都在刻意躲避着對方，免除了見面的那種尴尬。

“你有什麼尴尬的？”惠比斯問桢。很明顯，見面之後感覺難受的應該是小胖妞才對嘛。

“還不是因為礙着井一老師和丁座哥嘛……”桢聳肩，“我們鬧得歡倒是痛快，他們倆說不定會尴尬的。”

在這種刻意躲避的情況下，她們倆還是見面了。當坐在花園長椅上的桢恰巧地和剛走出樓門口的泠目光相遇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尴尬。

然後，在桢驚奇的目光中，泠在原地呆站了幾秒鐘，轉頭和自己的隊友說了幾句話，便邁開步子向她走來。

這是要和她宣布什麼豪言壯語的架勢吧？桢想着，同時注視着泠的身影越走越近。還有……大概就是像以前一樣向她做出“以後有機會再戰”之類的提議？

反正這也不是泠第一次和她說這些話了。桢雖然不想讓井一老師和丁座哥為難，但這個前提是在秋道泠不搞事的基礎上。如果說泠真的不服氣還想“以後有機會再戰”，她倒也并不在乎——打得赢就打，不行就認輸呗。雖然在隊友們的感召下她使盡渾身解數堅持過了中忍考試，但這種小小對抗就無所謂了吧？

抱着這種想法，桢含着一絲微笑看着泠走到了她面前。泠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把手握成拳頭放在自己的嘴邊，清了兩下嗓子，似乎打算說出什麼激動人心的開場白。不過在那之後，她就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那麼，剛才的咳嗽就算是在打招呼了吧？

“嗨，你好啊，泠。”

既然小胖妞已經勉為其難地來到她面前了，桢想想自己打聲招呼也無所謂吧。

“哦。”

“……你坐。”

桢往長椅一邊挪了挪，她想了想，又稍微挪開了些。泠略輕松地呼出一口氣，坐在了桢旁邊。長椅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嘎”，桢也同時感覺自己的身體“忽悠”了一下子，這種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泠斜眼瞪着她問道，聲音比剛才高了些。

桢用同樣的目光瞪回去：

“你管我笑什麼？你過來就是想問我這句話是不是？”

泠咬了咬牙，賭氣似的把頭扭開不看桢。半天過去，她才冒出一句話來：

“你的傷好了嗎？”

這個秋道泠就是想關心一下她的傷好沒好？她們有熟到這種地步嗎？桢眯了眯眼睛。

“恩……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話，差不多好了吧。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哦，我已經出院了。”

出院的時間也能拿來比一比？桢莫名其妙地眨着眼睛，她兩隻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不着痕迹地做了個攤手的動作。她并不擔心自己的動作會被泠看到——誰叫泠今天的表現實在是有些怪異呢？

尴尬的氣氛再一次籠罩了她們倆。兩個人誰也不發一言。桢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泠到底想說什麼，而泠則是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打算把接下來要說的話整理得更加有理有據一些。

“那啥……”

“你……”

大概是覺得氣氛實在不對頭，兩個人同時出言，又同時停了下來。泠遲疑地說了一句“你先說吧”。但看她的表情，這個明顯的“謙讓”讓她自己感覺輕松很多。

既然泠謙讓了，桢也就不客氣了。

“我就想說啊，什麼時候你說話這麼吞吞吐吐的啦？”桢皺眉瞅着小胖妞，“我們在學校時，哪次不是你指揮着我們去幹這幹那的啊？哪次你說話不是理直氣壯的啊？今天你到底怎麼回事？”

今天的秋道泠看着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原來那個橫沖直撞的、脾氣急躁的胖妞去哪了？

泠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她沒好氣地瞪了桢一眼。然後，她哼了一聲。

“也是，跟你我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哎……我其實就是想說，我是來和你說對不起的。”

最後那幾個字被她說得含糊不清。她的眼睛死盯着桢，似乎生怕從她嘴裡說出什麼“我才不會原諒你”之類的話。但是，情況有些不對，因為桢的反應——不能說她沒反應，恰恰相反，她的反應有點太大了。

“什麼？你跟我說對不起？你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桢誇張地叫了一聲，“再說你什麼時候和我道過歉啊？喂，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秋道泠吧？秋道泠永遠正确，秋道泠從不道歉！”

泠啼笑皆非地瞅着手舞足蹈的桢。桢似乎正在懷疑眼前的泠身份的真實性，但是她那狡黠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她的内心。泠感覺一股火氣突然從心裡竄了上來。

“你别胡說八道！我們就事論事！我才不像某些人一樣，犯了錯誤也不道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