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今天出院就過來送送你,以後有空可别忘了回來看看我們啊!”
小愛指的當然就是之前和桢一起工作過的、給與她幫助的那些夥伴們了。除了美宇,再加上九尾襲擊時傷重不治的幾個護士,其餘的人還都好端端的,天天在這個臨時醫院裡忙的腳不點地。桢又點了點頭——她本來以為玖辛奈生産完畢之後,她就會告别這個地方,除了生病根本不會過來。但是現在看來,她覺得自己曾經的想法将會與現實有些偏差。
“這幾天吃的還行吧?”小愛笑眯眯地問道,“我們沒法讓食堂做你愛吃的東西,但起碼還記得你不愛吃什麼,所以就沒往這裡送那些東西。”
桢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本該說聲謝謝,卻又覺得一句輕描淡寫的“謝謝”根本不足以表達她的感激之情……或許這也不算是感激,而是對同伴們表達出的關心感到内心溫暖。在這一刻,她這幾天經曆過的那些懷疑、輕視和憤怒的眼光似乎都不算什麼了——她的同伴們相信她,他們甚至在村裡最終的處理結果下發之前就已經下意識地這樣做了。
“恩,我吃的很好,”她點頭答應着,“我以後一定會常常回來看大家的。”
小愛說了聲“好”。還沒等她繼續說什麼,走廊盡頭已經有刺耳的鈴聲響起,小愛一驚,趕緊抱歉地對桢說了聲“我去忙了”便快步離開了。桢在原地站了幾秒鐘,又笑了笑,帶着一直無聲地跟在她身後的卡卡西走向了樓梯口。
離開醫院大門,耳朵裡灌注的嘈雜人聲減少了很多,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室外的冷空氣,感覺自己污濁的肺部都吸飽了清新的空氣。
一切都會有個嶄新的開始,不是嗎?
隻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些事需要做。
“卡卡西?”
桢稍微側過頭,她依然戴着頸箍,轉頭的動作做得非常别扭。卡卡西趕緊上前一步,讓她能順利地看到自己。
“怎麼了?”
“我覺得我理解你了。”
卡卡西那一隻總像是眯縫着的眼睛略睜大了些。
桢今天的态度好奇怪,真的很奇怪。習慣了她一向的劍拔弩張或是針鋒相對,眼下她突然變得溫柔可人起來,卡卡西便總覺得面前的她有些怪異。或者說,她心平氣和地和他說着這些,給他的感覺卻是疏離和陌生。他總覺得眼前的和平是暫時的,他們倆之間以後還會發生許許多多争鬥——各個層面上的。
“我理解你當初的感受了。”距離醫院越來越遠,很多細小的聲音也能聽得到。比如風吹過光秃秃的樹枝聲,比如他們踩在地面上的瓦礫時鞋底的摩擦聲。桢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她隻覺得,這些話,她可能早就想對卡卡西說了,“這一次水門老師和玖辛奈大人他們的事……這麼說吧,雖然我并不真正認為我能對他們做什麼,我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我的感覺都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卡卡西莫名地開始緊張,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聽着她還沒有完全恢複的略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她要說的是什麼?會是自己一直想要聽的話嗎?會嗎?
“然後我就想到你了,當初那件事我是說過不會怪你,但我并沒有真正站在你的立場上來考慮問題……畢竟我當時沒有那種經曆。現在我隻不過旁觀了一下,就已經内疚得恨不得自己能和他們一起死了才好,你當時的感覺一定更糟糕對不對?”
這大概就叫“感同身受”吧。不經曆和别人相同的事,就算她口口聲聲說着“不會怪你”之類的話,又怎麼可能真正理解那個人在經曆的煎熬和痛苦呢?想想看,卡卡西可是親曆了,甚至是親手造成了凜的……
那件事不能怪卡卡西。
可是,每次一回想起那痛苦的一段時間,桢就忍不住地想要放聲痛哭。可是她沒辦法去揍卡卡西一頓,這家夥一定會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和她一樣。如果說水門老師和玖辛奈大人的家人跑過來追究她的責任,她又能說什麼呢?
她覺得自己的表現會和卡卡西一樣。
卡卡西的眼眶有些發熱。他皺緊眉頭,在面罩下咬住了嘴唇。他很想說上那麼一句“沒事的”或是“都過去了”,然而,他知道自己隻要一開口就會在桢面前崩潰。他永遠都不能忘記那時的凜含淚的雙眼。他也忘不了當初的帶土是帶着怎樣的期望将自己最心愛的女孩托付給他的。不,一切都沒有過去,就算是桢此時真正理解了他,對凜、對帶土的愧疚也都深深地刻在了卡卡西的靈魂裡,無論怎樣也無法更改。
卡卡西一直沒有出聲,他就站在她的身邊。桢也沒有催促他。她隻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到了這會,桢能想象到那時卡卡西的心情該有多麼絕望。
“走吧。”
桢招呼卡卡西道。她沒有看他,而是自顧自地往前走去。卡卡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就像是要把世界上所有能傷害她的事物都驅散一樣。
他們倆,就都帶着對别人的愧疚這樣活下去吧,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