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沒有人看到桢的窘态。有那麼一個龐然大物在村外面蹦跶，所有的砂忍要麼去了村外的任務地點，要麼在砂忍周邊布防，這會風影辦公室附近就是一片真空地帶。于是她揉了揉被木闆夾得麻木的雙臂，向着任務點飛奔而去。在村子的外沿有砂忍看到了她，但是，這一個月中她和天藏毫無顧忌地帶着人柱力滿砂忍晃悠，他們已經得知了她的身份，于是也沒人來阻攔她。

這樣也好，省時間。

在村子裡的感覺還沒有那樣明顯，出了村之後，尾獸的威壓便如同洶湧的水波一般轟然襲來。她下意識地扯着自己的領子，在這稠密如水的空氣當中費勁地呼吸着，總覺得胸口發悶氣息不暢。難以想象，如風影所說，他們之前已經經曆了幾次尾獸暴走的情況，砂忍們都是怎麼熬過來的。而天藏，剛才又遇見了什麼。

很快，她來到了事先約定好的任務地點。這裡距離砂忍有段距離，至少一尾暴走後不會波及村子。在那裡，她看見了那尾獸的本體。

尾獸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它沒有來回跳躍，似乎也沒有毀了村子的意圖，而隻是蹲在前方，用碩大的屁股對着村子，尾巴在風中搖來搖去，像是對村子不屑一顧的樣子。團藏大人說過一尾是隻狸貓，而風影大人給出的信息是貉。不過，不管這東西到底是調皮的貓科動物還是殘忍的犬科動物，對渺小的人來說都足夠危險。它從頭至尾估計不下百米，尾巴就占了整個身長的将近一半。它那長尾看似由無數根沙土刺構成，每一根刺上都帶着暗紫色的箭頭狀和點狀符文。它肥胖的身體和粗短的四肢全覆蓋着土黃色的沙土，蹲在那裡就好像一個原色陶制茶壺。它的腦袋大概能頂得上五十個人的體重。由于它背對着人群，桢看不到它的五官。她隻能感覺到一尾的查克拉随着它那條長尾的擺動一波一波地向她侵襲過來。微風吹拂着，吹在她的皮膚上，就像有無數把細小的刀子在劃動。她的精神世界也像是同時步入了荒蕪的沙漠，那浩瀚的查克拉之海消失了，黑豆置身于整片沙漠當中舉步維艱，很快就會化身成沒人要的章魚幹了。

可是這痛苦還是可以忍受的。她在砂忍标配的頭巾下皺緊眉頭，盡量不用正眼看那似乎很安靜的尾獸，而是把目光掃向了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人群。在那被幾株高聳的仙人掌掩映的一小片空地上，她看到了面沉似水的馬基，驚恐萬狀的手鞠和已經失去了知覺的天藏。天藏就躺在沙地上，有醫療忍者正在照看他。見桢姗姗來遲，馬基瞪着她，卻并沒說什麼話，當然了，也沒有阻止她過來查看天藏的情況。于是，桢把手放在了天藏的額頭上，首先确定他僅僅是查克拉耗盡，并沒有出現什麼腦出血的症狀。她不禁松了一口大氣，這讓她自己都感覺有些吃驚。

天藏淪落到這個地步她本來應該幸災樂禍的。可是，看在他那麼支持卡卡西的份上，勉強對他好一些吧。

“風影大人他……”她想知道羅砂身在何處，卻馬上就在尾獸身後感覺到了羅砂的查克拉。于是她閉上嘴巴，低頭看了看那滿眼淚花的手鞠，發現手鞠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她蹲下身來，擡起手鞠的下巴，這才看清，小女孩細嫩的臉上有一個清晰的鮮紅手印，五個指頭都在。

除了那位慈愛的父親，在場諸人，包括馬基老師，誰敢打手鞠？

難道在剛才的任務過程當中，手鞠出了問題？

還沒等她提問，馬基便向她走近一步，把手按在了手鞠的肩膀上，壓得小女孩的肩膀都往下沉了沉。很明顯，盡管馬基并沒有動手打人，可是，他對剛才手鞠的行為也是頗為不滿的。

“怎麼回事？”桢問道。

“都……都怪我……”手鞠抽噎着說道，“我太害怕了，沒……沒有及時叫我愛羅醒過來……”

這一次輪到了馬基發話。于是，他言簡意赅地向桢介紹了剛才發生的所有事實。

按原計劃，天藏帶着手鞠跑向任務地點，中途手鞠需要尖叫來吸引人柱力的注意力（這一步其實可以省略，畢竟人柱力隻要發現手鞠被劫持就夠了）。然後，在尾獸完全體尚未出現時由手鞠來點“愛的呼喚”把人柱力喚醒。做到這一步也就能證明，人柱力其實是可以自主控制尾獸的，盡管需要一點點外界的刺激。

可惜的是，由于之前一尾幾次暴走，手鞠根本就沒有直接面對人柱力變身那恐怖的場面。如此導緻她看着原本小小的弟弟在短時間内變成一隻擁有毀天滅地實力的怪物時被吓得魂不附體，根本喊不出來。人柱力便不可避免地變成了尾獸完全體。哦對了，他中途還用了一招“假寐之術”讓自己陷入了沉睡。現在，那一尾正在享受着月光的靈氣，預備着一會在羅砂的控制下能多玩一會呢。

所以這就是手鞠挨打的原因了吧……沒有及時喚醒我愛羅。那麼，羅砂還在等什麼？他為什麼不趕快控制住尾獸，把它壓回到我愛羅體内去？

我愛羅畢竟是羅砂的骨肉。在放棄他之前，至少也可以讓那孩子在假寐之術的作用下多睡一會吧……

這一點想法差點讓桢掉下眼淚來。她搖了搖頭，擡頭望向那月亮下還在閉目養神似的怪物，心裡猜測着一尾到底知不知道砂忍們馬上就要給它換個新的載體。她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滿臉懊悔的手鞠，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辮子，轉身走向了那尾獸，還有在尾獸身邊的風影。

“你要去幹嗎？”馬基叫道，“不要打擾到風影大人！這……這是……”

這是那對父子相處的最後時光，難道你還要打斷？

她聽到了馬基深藏在内心的話，但是，她并不想費心去提醒他。在明亮得有些瘆人的月光下，桢的笑容就如同遙遠夜空中爆裂的星光一樣動人。她稍微轉過臉來，叫着那還在抹眼淚的小女孩的名字。

“手鞠，你想不想要弟弟回來？”

手鞠的嘴唇哆嗦着，做着深呼吸，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聽了桢的話，她使勁叫道：

“想！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能叫醒他！桢姐姐，你能不能帶他回來？我不想讓他死……”

更多的眼淚從她的眼眶中傾瀉而出，打濕了她的衣襟。毫無疑問，在這個計劃當中他們似乎誰都沒有考慮過手鞠會受到什麼傷害。她想為了鳴人保住我愛羅；羅砂想得到完美的人柱力。他們硬把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拉到這個計劃當中，卻忘記了考慮手鞠的感受。手鞠的确犯了錯誤，沒有把弟弟喚醒。可是，你能指望一個七歲的孩子在如此重要的任務當中，在那邪惡的怪物面前不出一絲差錯？如果說我愛羅就這樣被砂忍放棄的話，手鞠難道不會自責一輩子？難道不會……走上和她一樣的路？

“我試試。”

在電影裡，痛哭流涕的小姐姐請求超級英雄把自己的親人帶回來，那就一定能夢想成真。那英雄會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祗一樣拯救萬物于水火，更别說一個小女孩的小小請求。可是，她畢竟不是英雄，自然不敢給女孩任何承諾，就像在鳴人面前，她甚至連個“再帶你去野餐”的承諾都不敢許下一樣。

她看到馬基無語地轉過臉去，他心裡還在想着“說得那麼好聽還以為多有把握”。可幸運的是，他終于沒再阻止她。也許，馬基也在期待着什麼轉變吧。

她同樣期待。

既然風影大人手下的第一人都沒再阻止她，下面那些忍者就更是對她的行動放任自流了。于是，她唯一面對的壓力便來自那依然在用屁股對着人群的尾獸。桢也漸漸發現，她已經适應了那粘稠空氣的壓力。于是，她一路毫無阻滞地來到了羅砂身邊，看着羅砂兩手垂落，根本沒有要控制那尾獸的意圖。

“風影大人？”

盡管她覺得那看上去十分皮糙肉厚的一尾根本不像是能被她的聲音驚動的樣子，可是，她依然下意識地放低音量，不想去充當那個打擾了風影大人在心中提前祭奠自己親人的人。在他們前方便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一尾。一尾還蹲在澄澈的月光下，仰着個碩大的腦袋。桢看不到它的雙眼，隻是能看到在那本該有眼睛的地方有兩條深溝。還有就是，在它額頭位置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活像顆鑲嵌在底座上的黑珍珠。然而，桢看得分明，那就是我愛羅。遠比同齡人瘦小的他大半個身子都陷在一尾的額頭中，垂着小腦袋，看似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