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進入宇智波家族之後，卡卡西便自動自覺地繃緊了自己那根神經，準備迎接宇智波族長，或者是宇智波族長加上長老們的輪番轟炸。他估摸着衆人一定會集中火力向他施壓……嗯，以收回帶土那隻眼睛來威脅他應該是個不錯的辦法——去做什麼呢？不，不會是去給宇智波家族通風報信之類的事，因為他們都知道他是三代的直系後輩，不可能去做這種事。但是，他們很有可能逼他把那時的情況交代清楚，再進一步，有可能讓他去把長甯的眼睛搞到手。畢竟，誰不知道宇智波家族對他們那寫輪眼的執念啊，當初帶土那一隻普通的寫輪眼都能讓宇智波家族想出那種招數來，如今損失的可是萬花筒寫輪眼，他們的表現當然應該更加極端一些。

可還有着其他的可能。

他們也許會以他為橋梁，讓他幫忙去轉達一些宇智波家族對木葉的歉意（如果他們真有那種東西的話）。嗯，盡管當初他們的手段并不光彩，可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宇智波家族對卡卡西是有恩的。所以，在這個基礎上，他們向他提出一些不過分的要求，他肯定不會拒絕。至于這樣做的原因……宇智波家族在村裡可是高高在上慣了，應該不好意思直接向村裡服軟吧，讓卡卡西這個明明是三代死忠卻又受了宇智波家恩惠的人充當一個傳話筒，也多少算是個緩沖。當然了，就算是服軟，宇智波家族也不會走尋常路，卡卡西覺得他們會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一開始很有壓迫感最後還能留出些許轉圜餘地的大戲。畢竟大人物們太喜歡有話不直說。既然今天大張旗鼓地把卡卡西叫到了宇智波家族，其實也就代表他們把自己的态度展示給了村裡看，自己隻要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複述給三代聽，其中深意三代自然會理解的吧。

然而當卡卡西跟着止水來到了富嶽族長的會客廳時，他突然發現，他剛才的想法似乎與現實差距不小。

這間裝飾并不繁複的會客廳内并沒有什麼宇智波家的長老，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劍拔弩張的氣氛——卡卡西來過幾次，也見過長甯之外的某幾個總是看他不順眼的長老。事實上，在室内的也不過就是富嶽族長一人。這位大人物端坐在案幾後方，面前并沒有像三代一般擺放着什麼茶杯或是煙鬥，而是放着一本攤開的書。族長大人正在用一隻骨節勻稱的手翻過一頁紙，聽到門響，便擡起了頭來，看到了卡卡西的身影。

族長大人的眼睛與小鼬的接近，都是偏細長的黑眼睛。由于止水的原因，卡卡西從前也常和小鼬見面，那時的小鼬雙眼中總會帶着些許稚氣，會對身邊的某些事物感到好奇。然而現在，不知這小子到底經曆了什麼，他眼中的神情已經越來越接近他那嚴肅的父親，卡卡西甚至不記得最近見這小子笑過——當然了，在事業心爆棚的族長大人眼裡，這肯定是一個幼稚的小孩走向成熟，即将承擔起家族重擔的标志。止水也說過現在的小鼬進步的速度飛快，隻不過，看着止水的态度，卡卡西總覺得他很有些為小鼬擔心的意思呢。

“來了？”富嶽族長沖卡卡西點了下頭，示意他坐下來，“稍等一會，就在這裡吃晚飯吧。”

卡卡西應了一聲。宇智波家族長這種像是面對着自家親密的子侄那種态度并沒有讓卡卡西感到吃驚，畢竟除了在病房中那次，之後他們的每次見面這位族長大人都會這樣對待他。卡卡西感到吃驚的其實是在家族那偉大的計劃剛剛破産，在家族剛剛損失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之後，這位族長還能這樣面對他。

“偉大”。這種詞本不應該出現在三代身後的卡卡西腦中。但換個角度來看，如果那計劃成功的話，肯定是能被稱為“偉大”的。

卡卡西已經聞到了隔壁廚房傳來的飯香味。這是富嶽族長的妻子，宇智波美琴的手藝。卡卡西知道從前這位族長夫人和自己的師母——四代火影夫人還有些交情，但顯然，這種交情并沒有在玖辛奈死後繼續下去，因為卡卡西一次也沒有在孤兒院附近看到富嶽或是美琴的身影。不過，他理解，除去三代的命令，這也是人之常情。

過不多會，美味佳肴便被系數端上了桌。溫柔美麗的美琴讓止水幫忙照顧卡卡西，又去招呼自家兒子佐助入座。眼下已經上了學的佐助家教甚好，盡管卡卡西對他來說算是個陌生人，小小的他卻并沒有聒噪地過來問東問西，而是非常有禮貌地和卡卡西打了招呼。卡卡西也回了禮。

這要是鳴人的話，恐怕早就纏上來了吧……

本來卡卡西一直在繃緊神經，可是，這裡正有一個和鳴人一般大的可愛小孩，饒是卡卡西再緊張，也不由得心裡一松。他細細打量着佐助。相比更像父親的小鼬，六歲多的小佐助長相算是完美地繼承了美琴的特質，母子兩個同樣有一雙閃亮的黑色大眼睛，挺直的鼻梁，顔色鮮嫩的紅潤薄唇。不過，卡卡西略微皺眉，注意到小佐助的唇角有很少的一點點水泡痕迹，但說不清是疾病所緻還是其他的原因。由于對宇智波全家人的刻意保持距離，卡卡西在面對宇智波家某些不合常理的情況總是保持沉默的。而且，以他對小兒疾病的粗淺了解也搞不清楚這種類似于口角炎一般的小毛病到底發生在什麼季節什麼年齡段。他暗暗記下這一點，打算回去和桢讨個主意。小佐助眨着眼睛上下瞧着卡卡西，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被冒犯。在這之後，他轉開小腦瓜，不時地瞅瞅門外，像是在期待着什麼人的到來。

大概是在等小鼬吧……卡卡西從止水那裡知道，佐助可是十分粘着小鼬的。這種兄弟姐妹之間的親密關系，他之前倒是從凜和桢姐妹倆那裡感受過。想起了這些，卡卡西感覺有點複雜——他看了一眼止水，畢竟他知道，當初帶土和止水的關系可實在不怎麼樣。

當然了，既然被叫過來吃晚飯，那麼主要任務當然就是吃了。不過，在他們動筷子之前，小小的佐助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焦灼的心情，大聲問道：

“媽媽，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桌上人表情各異。卡卡西倒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的；止水也對小弟弟露出一個微笑，似乎打算逗逗他；富嶽族長顯然覺得六歲多的小佐助表現得太過粘人不像個将來要頂門立戶的男子漢，眉頭擰成個大疙瘩。看到丈夫如此，美琴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又向富嶽投去了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才柔聲說道：

“鼬之前說過，今天要訓練到很晚的，讓我們不用等他吃飯呢。佐助先吃吧，一會還需要做功課呢對不對？”

小佐助撅起了嘴巴，大眼睛裡似乎開始蓄淚，他垂着腦袋嘟囔道：

“哥哥又騙人，明明說要陪我訓練的……”

“佐助，振作一點啦，”止水對情緒低落的小佐助笑了笑，給他夾去了一塊西紅柿，“你要好好吃飯哦，說不定等你吃完鼬就回來了呢！”

小孩子果真十分好騙，佐助一想是這麼個道理，也就不怎麼糾結沒在飯桌上看到哥哥了。他把剛才那塊番茄塞進嘴裡咀嚼着，含糊地說着，一邊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額頭。

“哥哥早上還戳我額頭來的。他總是這樣，還總騙我。”

止水勸道——說是勸，其實基本等同于火上澆油：

“下回我幫你教訓鼬好不好？”

佐助這回可不幹了。他瞪着止水，一邊說着“不要”，一邊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美琴帶着一絲對兒子和族内後輩慈愛的笑給卡卡西這個客人添菜。不過，卡卡西的餘光瞟到了富嶽族長，這位父親闆着臉，正在一口一口一闆一眼地往嘴巴裡塞着食物，看他的臉色，像是馬上就要說出一句“食不言寝不語”來着哪。

其實，不管富嶽族長的身份地位有多高，平時行事有多霸道又毫無顧忌，在自家人面前，他還是一位好父親呢。看看，盡管對佐助略不滿，可他不還是容忍了兒子的幼稚行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