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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
他向止水提出了問題,卻沒有像平時一樣立刻獲得解答,相反,止水笑不可抑。當然了,止水總算是在還沒笑夠的時候拉住了鼬,才沒有讓一向穩重有分寸的小弟弟人生當中第一次炸毛。隻不過,在解釋整件事之前,止水還是非常矯情地、活像是複刻小說情節一般藏頭露尾地說了一句:
“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不過我不确定是不是應該這樣做。”
能有什麼原因?鼬就問了一句,止水就樂成這樣,明擺着就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嘛。
鼬盡管少年老成,卻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小少年,好奇心還是有且有很多的。他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地點了下頭,盤算着一會會從止水嘴裡聽到什麼笑話,自己到底是應該抿嘴微笑還是露齒而笑。
然而鼬最終沒能笑得出來。
“你知道的,小鼬,雖然富嶽叔叔允許你跟着我,卻不代表他允許我和你亂說話。”止水沒有直接說笑話,而是提了句不相幹的話,“而且,你記住,将來你畢竟是要撐起整個家族的,我不想讓我的話影響你的判斷,你明白嗎?”
鼬默默點頭。這件事似乎十分重要,他并不想催促止水,隻是等待就已經足夠了。從小到大,他了解止水,止水當然也了解他。
“小鼬,你覺得宇智波家族給你什麼感覺?”
感覺?這個詞好虛幻。家族還不就是家族了?在鼬看來,家族就像是父親大人肩膀上的一座大山,這座大山很快就會被他移交給自己。對年紀不大的鼬來說,雖然他被族人們寄予厚望,卻依然對這種嚴峻而沉重的考驗感覺有些膽怯。
當鼬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之後,止水諷刺地笑了笑:
“是啊,你還沒當上族長呢就已經覺得沉重了對吧?那我們換個角度考慮下這個問題,如果不提你将來當不當族長的事,你隻是個普通族人,你覺得家族帶給了你什麼感覺?”
鼬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幻想的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需要止水的幫助。
“你想象一下,你隻是個普通族人,你能面對什麼?我來告訴你。你的父母對你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要争氣,不然會被族裡的高層們嫌棄’,或者是‘趕快進警務部吧那裡才有出路’,要不就是‘我們家要是有一個能開眼的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你每天在族裡總是會遭到來自于各處的白眼,你倍感壓力,這種壓力讓你無從纾解,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它。現在你告訴我,家族帶給你什麼感受?”
鼬瞪着止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可是族長公子,更是一族的繼承人,像這種家族當中最底層的普通人的想法,他怎麼可能想象得到!但他也清楚,如果一個人,不,很多人,甚至是家族當中大部分人都在抱着這種想法的話……别忘了,雖然宇智波是忍者家族,可族内資質平庸甚至毫無忍者天賦的人還是占了大多數的啊!
“也不一定是這樣的吧……”短暫的失神過後,鼬終于想到了一句話用來反駁止水的論點,“族人們總會有實力高低,這種壓力也會讓那些後進分子們迎頭趕上不至于繼續平庸……”
他的話被止水一聲輕蔑的“嗤”打斷了。
“小鼬,你還記得帶土嗎?”
帶土……這不是止水的親哥哥嗎?然而鼬對帶土的了解僅限于他是止水的親哥哥,他實力平庸,他少年夭折。其他的……還有什麼?
“帶土犧牲那時候,你隻有五六歲,對他印象不深也是正常的。”
止水面無表情,就好像在提起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一般簡短地講着帶土的故事。他說得很快,鼬便可以十分輕松地提煉出他的中心思想——帶土資質粗劣,從小便不被家族重視,非但如此,家族幹脆地把止水和帶土兩兄弟隔離開,平時基本不允許他們見面……
“你知道帶土犧牲之後,那些長老們過來通知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話嗎?”
鼬搖了搖頭。今天他并沒有什麼發言的餘地,當然了,也是因為止水的情緒有些激動。鼬相信,這些話已經被止水憋在心裡太久太久了。
“他們對我說,‘你哥哥的眼睛被他給了别人,這是我們絕對不允許的,現在你和我們走,我們要麼把你哥哥的眼睛要回來,要麼就讓那得到眼睛的人付出相應的代價’。沒錯,就是這些話。到現在,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敢,忘,記。”
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鼬便親眼看到了止水那雙一向微微眯起來的大眼睛當中燃燒着的憤怒火焰。火焰轉瞬即逝,留下的卻是一片悲涼。本應該是關系最為親密的兄長去世,可家族做出的第一反應并不是要安慰那犧牲者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想做的僅僅是把寫輪眼要回來……在他們眼裡,寫輪眼,比擁有它的人,更重要。
是這樣的嗎?鼬所在的家族,早就是這個樣子了嗎?他們不光對外族人為了他們的犧牲無動于衷,甚至對本族人的犧牲也不以為意?非但如此,他們還在處心積慮地想着,要從那族人的死亡當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也就是“相應的代價”?
“卡卡西付出了什麼代價?”
鼬突兀地問道。卡卡西是忍者當中唯一一個非宇智波族人卻能擁有寫輪眼的人,帶土的眼睛在他那裡,這根本就不是一件藏得住的事。
止水望着鼬欲言又止,似乎在掂量着鼬的信用,又不太想把别人的隐私就這樣随随便便地說出口。很快,止水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早晚鼬也會知道這件事吧,他最終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