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她離開木葉多久了?明明僅僅是十幾天的工夫,為什麼她看到一把雨傘就會産生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一切,帶這把雨傘出來也不過就是為了給她将來那未知的生活保留下一絲絲美好的記憶而已。這就夠了不是嗎?
既然已經決定走上這條路,該抛棄的就讓他去了才對。
這把雨傘是那種神秘幽深的漸變黛色,越往傘緣顔色越淡。從外面看平平無奇,但隻要撐開的話,傘内壁上那一朵朵絢麗煙花便會綻放在她的頭頂。它們不是轉瞬即逝的,而是可以長久地陪伴着她。
某人也說過要長久地陪伴着她來着。對不對?
現在這把傘被毀壞得很嚴重。傘柄斷了一截,剩下的那部分還算是盡職地連接着上面的傘面;隐藏在傘面内的煙花圖案由于布面的撕裂七零八落地顯露出來。本來桢之前隻是把這把傘撐在屋裡充當裝飾品,既然沒受過風雨自然也不會怎麼變舊褪色,可經曆了之前慘烈戰鬥的洗禮過後,這把本來稱得上是一件藝術品的雨傘凄慘得就好像剛剛從垃圾堆裡撿回來那樣令人心生惋惜。
這是某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他準備了好久。那時的他,表情略不自然地把這件寄托了千言萬語的禮物遞到她手裡。他竭力想表現得毫不在意的模樣,卻又在不時地偷看她一眼,似乎想要從她那裡得到某些期待已久的回應……現在想來,他是不是從那時起就在喜歡着她了……
她怎麼就會那麼遲鈍啊……
等到她發覺自己在對着這半截破傘微笑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她那雙黑霧般的雙眼眨了幾下,想要讓自己看看其他東西以免繼續這樣深陷在當初的美好記憶當中不能自拔,同時也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的隐秘之事洩露出去。可是,她的餘光卻看到了那小忍者站在她的病床邊面對着她,正在橫過一隻手掌擋在他的雙眼前,似乎是不想看到她的表情一般。有他的手掌在,桢同樣看不到小忍者的雙眼,卻能在那隻手掌下方看到他的小尖下巴和抿成了一條直線的嘴巴。
小忍者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抱着這種提防的心理,桢哪裡還敢把心思全放在舊日時光的遺物上,她把手放在傘柄上,手掌觸到了尖銳的硬木斷茬。她把它放在了一邊,打開自己那一看就不知泡過幾次水的忍具包——還好,團藏大人給的卷軸還在,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了什麼損傷。不過她當然不想當着小忍者的面去試驗這東西的功效是否正常。其他的東西都是些日常武器和衣物什麼的。她懶得再看。反正自己現在也算是“投奔”到了大蛇丸大人這裡,他怎麼說也應該管吃管住吧。
小忍者已經放下了自己的手掌,表情略複雜地望着她,似有話說。桢不想催促他——雖然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什麼——而是自顧自地把個人物品整理好。剛才她就聞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怪味,那源頭便是她的忍具包。嗯,那條大蛇果真是大蛇丸大人的造物,連它的體@液的味道都和當初地下基地那條大白蛇差不多來着。她再轉念想想,自己那時也是像天藏一樣被大蛇吞掉了來着,她身上是不是也挂着這種味道?她猶豫着擡起手來聞了聞自己的手臂。讓她安心的是,傳到她鼻端的隻有輕微的消毒水味,并沒有她臆想當中那會讓身邊人對她敬而遠之的怪味道。
還算好。
“怎麼樣?”小忍者問道,他臉上那種标準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眉頭一直皺着,語氣稍微有些急促,像是急于從她這邊問出些什麼來。
桢回答道:
“沒什麼問題……哦對了,我有一把短刀來着,木柄白刀身……”
“那個在大蛇丸大人那邊,回頭你自己找他要吧。”
那短刀雖然無法和卷軸相比,但起碼算是團藏大人給她的臨别禮,怎麼都需要保存完好才對。如果說她最後真能全須全尾地回到村子裡,興許還會拿着這把刀去找團藏大人讨個公道呢。
雖然現在看起來這個目标稍微有點遠,畢竟她連自己最近需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呢。或者也可以說,以她現在的身體,想起個床都費勁,更别說出門去進行什麼高強度的戰鬥了。
所以,她的步子不能邁得太大,而且至少眼前不能輕易得罪這小忍者,否則的話,大蛇丸大人不出現,留她一個人在這裡豈不是要自生自滅了?
話說回來,大蛇丸大人究竟在研究什麼東西,神龍既不見首又不見尾的?
小忍者依然站在她床前,看着她一件一件把自己的東西塞回忍具包裡。他表情複雜地轉開腦袋望着她床腳處的藥櫃,胸膛起伏着,像是在忍耐着什麼。桢也不理他,自顧自地把忍具包放在自己的床頭處。屋裡一時沒有人說話。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氣了。不能得罪是一回事,也不能任由這小子為所欲為嘛。
“我累了,今天謝謝你。”桢說道。
小忍者搖了搖頭。這話一出,也就代表着病人下了逐客令。小忍者自然懂,于是他不情願地往門口處蹭了去。正當他稍微擡手,打算推開那扇一直疏于修繕的大門時,他那稱得上單薄的身體僵了僵,慢吞吞地轉回身來。桢看到了他蹙在一起的眉頭和圓眼鏡下的黑色雙眼。
她突然想起這人到底是誰了。
“你……是野原桢吧。”兜問道。
其實這根本不算是什麼問題,因為他的語氣十分确定,句尾絕對不帶問号的那種。他的小臉繃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卻又竭力不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太有攻擊性。
兜居然會在大蛇丸這裡,這還真是出乎桢的預料。想當年,小小的兜不過是孤兒院院長的忠實擁護者并且在桢面前出現過兩三次,說過那麼幾句話而已,如今的他居然長得這麼大了,她甚至一直都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一切都顯得那麼“标準化”的忍者就是當初那個生起氣來小臉就圓鼓鼓的小男孩來着。兜剛剛才确認了她就是野原桢。嗯……當初她一直在雙眼上紮紗布的,現在她臉上缺了那東西,自然會和兜記憶當中有區别。更何況,一個人從十四五歲長到二十歲肯定稱得上變化不小,而從七八歲長到十三四歲也算是脫胎換骨。所以,她沒怎麼認出兜來,兜也不敢确定她的身份啊。
等等!當初那件事……兜到底了解多少?他有沒有确認過,桢就是害得院長大人背井離鄉,逼得他自己離開孤兒院的罪魁禍首之一?如果知道的話,他會不會打算對她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