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沒用的一族感到失望。”鼬根本不看他們,三勾玉的寫輪眼直勾勾地盯着深陷在牆壁當中的苦無。他冷冰冰地道,仍顯稚嫩的聲音平闆順暢,然而所有人都聽得出其中隐藏的濃濃的嘲諷和不滿,“你們太執着于家族了,你們早就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你們根本就無視變化的産生,隻拘泥于規矩……”
被秒殺固然讓人面上無光,被一個半大小子如此教訓更是如同在被人剝光了當衆展覽。長老們都覺得鼬年紀輕輕卻如此膨脹,威脅要把他丢進牢裡;而那幾個年輕人也紛紛鼓動長老們立刻對鼬下發拘捕令——就好像長老們真有本事這麼做似的。不過,幸好,被“拘捕令”吓壞了的小佐助哭喊着讓鼬不要沖動,這才喚回了哥哥不多的理智。
然後,讓大家都感到滑稽的是,事情急轉直下。鼬突然為他剛才的失言道了歉,但看他的模樣并不是被拘捕令吓到。而身為警務部部長的富嶽提出“我來看着鼬”——就好像誰不知道他們是父子倆似的。富嶽畢竟還身在其位,而對宇智波鼬實力的錯誤估計也讓長老們始料未及。他們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認了這件事,暫時偃旗息鼓,回去想想更好、更穩妥的方法來把這一家人解決掉。
衆人離開之後,小佐助終于從門邊沖了過來使勁抱住哥哥,鼬沉默着,思考着剛才以及近期發生的一切。他并沒有看到富嶽臉上那種無奈又苦澀的表情,不過這也無所謂,畢竟,現在鼬的感受和父親毫無二緻,甚至會更加痛苦糾結。
他沒有殺止水,而是親曆了止水的死亡。但是這一點,他不會當着任何人的面承認。
那天他見到止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兩個人都不可能趕得上宇智波家族的集會。止水偶爾會半開玩笑地對鼬說如果有人故意不去參加集會,長老們會是什麼表情。鼬雖然從小就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卻也免不了順着這個思路想象一下——那恐怕會很刺激。可是現在,他們兩個的确在無故缺席,鼬心裡卻一點“刺激”的感覺都沒有。
止水那時背向懸崖,用僅有的一隻左眼望着鼬。他的右眼緊閉着,臉頰上還殘留着被暴力取走眼睛時流出的血痕。他雖然身受重傷,言語間卻并無多少怨怼。他的語速很快,像是急于趕緊教會鼬,這個他最喜歡最看重的弟弟一些東西。鼬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自己隻顧着心疼止水,卻忽略了他語氣中的急迫,以至于根本沒看出止水下一步的計劃。
他們倆早知道村子和宇智波家族之間的良好關系已經名存實亡,而且正在往崩潰的邊緣快速滑落。他們知道長老們正在慫恿富嶽對村子展開一場政變,與此同時又對富嶽不滿,無時無刻不在考慮取富嶽而代之。富嶽被夾在村子和家族之間左右為難,作為族長,他面臨的壓力隻會比止水和鼬大上數倍。止水坦然承認了自己之前的天真——他以為有了自己那萬花筒的招數“别天神”,就可以輕松改變富嶽的想法,卻沒想到他需要改變的根本不止富嶽一人,而是宇智波整個家族。然而到了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他的想法不光沒能實現,寫輪眼還遭人觊觎,被那個明裡暗裡黑眼白眼看不上宇智波們的團藏大人奪走……
“我不想讓我的另一隻眼睛也落進團藏手裡,鼬,對不起,請你幫我承擔這副擔子吧,”止水的聲音由于強忍劇痛而顫抖,在他的手中,赫然便是他那僅剩的左眼,“我知道我是個懦夫,但我實在是厭倦了這一切。我一直都想守護這個村子,也不想堕了宇智波之名。這隻眼睛就留給你吧,希望你不要為了什麼可笑的政變而去使用它……未來的路會很累很苦,但我知道,你,會完成的。”
鼬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有一種螞蟻噬心一般的痛苦感覺從胸中掠過——那時的他如同被施了什麼冰凍魔法,呆呆地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他眼看着止水那并不偉岸的身軀毫無征兆地向後倒去,如同折翼的大雁一般墜入崖下奔流不息的南賀川,隻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在那之後,他的身體沒有浮出水面,也永遠不會再浮起來了。
最後在他身邊的人,是鼬,是這個整個世界上最崇拜他的人。而止水最後留下的話是,“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鼬的雙眼在發熱,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雙眼瞳仁中依然是宇智波家族那寫輪眼特有的猩紅色,但出現在瞳仁當中的不再是那單調的三勾玉,而是一枚三棱飛镖,飛镖正中的孔洞正好是他的瞳孔。
這是止水送給他的大禮。止水,用自己的死亡,換來了鼬的萬花筒寫輪眼。
宇智波家族的寫輪眼,開眼的代價就是他們這些人失去自己的親人手足。鼬之前經曆過一次,有了經驗,所以他一直都在對開萬花筒的契機感到恐懼,直到現在。
他從未想過,自己開啟萬花筒寫輪眼,居然是以失去止水為代價。
止水死了,是被家族和村子一同逼死的。
不,不對。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止水依然不想讓村子和家族發生沖突。雖然厭倦了這種兩頭受氣的日子,止水卻依然将自己的一顆誠心保留到了最後。
他的寫輪眼是應該被好好保存的。
止水是宇智波家族被選入暗部的第一人,家族珍視他卻也懷疑他,村子器重他卻更忌憚他,這一切都是他的身份天然形成的。而鼬,宇智波鼬,他又與止水有何分别?
止水死後,也就該輪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