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卡卡西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着三個孩子争先恐後地向他沖過來，都把一隻手伸向他——腰間的鈴铛。是啊，他的确說過，先到的兩人可以獲得鈴铛，然而，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嗎？

他站在原地沒動，更沒有露出什麼笑容。兩個男孩子腳步快些，嘴巴咧得大大的；落在最後的女孩咬着嘴唇，皺着眉頭，明顯就是在為可能被淘汰的命運感到萬分難過。

“我第一個！”最前面的竹内田叫道，由于動作太激烈有點氣喘，“我是第一個！！”

高橋大輝僅僅比竹内田落後了兩三米，這時也到了卡卡西面前。他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随着接近表情越發委屈的小林美加，歎了口氣，沖着高大的指導上忍舉起了一隻手。

“我是…第二個。”高橋大輝的聲音中摻雜着一絲如釋重負外加對隊友可能會不合格的惋惜之情。随後，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歡天喜地的竹内田，沒有再說什麼。

考核到這裡也算是結束了吧。短暫的時間裡能做到這個地步，也就可以了。真的，不需要其他的了。

孩子們眼神熱切地死盯着依舊面無表情的卡卡西老師。他同樣望着他們，望着這些與曾經的他毫無二緻的孩子們，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一幅畫面——

高橋大輝和竹内田走在隊伍前方，兩人吵得正歡，落在最後的小林美加被暗處的敵人擄走。

兩個男孩子沒有理會，而是自顧自地去完成任務。

不，他們會想起一路上小女孩對他們的各種好，然後琢磨着該如何救回她。

他們來到了美加被囚禁的地方，那裡敵人衆多。他們在逃走的途中被敵人各個擊破，死于非命。

或者，他們當中的某個人在殘酷的戰鬥當中頓悟，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救了另一個。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會帶着沉重的愧疚感生不如死地度過這一輩子。

然後……

不。

“你們幾個，全都不合格。”

卡卡西語氣木然地說道，像是在宣布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他沒有擡頭，當然也就看不到三個孩子瞬間慘白的臉色。不過他也并不關心這個。與未來可能遇到的慘烈畫面相比，眼前這種小小的挫折根本無足輕重。而且，他對孩子們可能對他産生的怨憤之情也毫不在意。

“走吧，”卡卡西轉身向着訓練場大門的方向走去，“回學校去，我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們的老師的。”

這是正常程序的一部分。通常來講，學校的老師總會在這一天在學校裡守到深夜防止某些突發神經的指導上忍跑回學校裡來找麻煩的（比如今天這個）。這種行為多年來都是在做無用功，可誰也不會想到，旗木卡卡西這位新官上任的指導上忍正想要這麼幹一回呢。

“為什麼！！”總算是緩過神來的孩子們為了自己的前途終于打算和前任暗部大戰一場了，竹内田高聲叫道，“憑什麼！你說過有兩個人能拿到鈴铛的！有鈴铛的就算通過……”

卡卡西低頭看了眼還挂在自己腰間的鈴铛——還沒有人能獲得鈴铛哪。

“我是第一名！”竹内田憤憤地叫道，“我比他們都快！憑什麼我不能獲得鈴铛？？”

除了這個歇斯底裡又自信過頭的小孩，那個小林美加也在抹着眼淚。她的嘴唇顫抖着，含淚的雙眼控訴地望着卡卡西，似乎正要說出什麼卻又由于缺乏勇氣而無法開口。倒是高橋大輝過了一開始震驚的階段後，一直若有所思地考慮着什麼，沒有參與到隊友們對這位指導上忍的“讨伐”中去。

“你們剛才都遇到了什麼？”

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顯見得這幾個孩子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而且，如果不把真實原因告訴他們，他們又該怎樣吸取教訓留待下次再戰呢？

“幻術！”竹内田搶着說道，生怕把這個難得的回答問題的機會讓給别人。美加和大輝同樣點着頭，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女孩子已經不再哭了，而大輝的表情也比剛才多了些不安。

“我給你們三個人都施放了幻術，但我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我的确說過有兩個人能獲得鈴铛，但我從沒有說過得不到鈴铛的人就不能通過，”卡卡西坦然道，他絲毫不擔心這幾個孩子不死心告訴家裡人再給他帶來什麼壓力，“你們想想剛才你們都是怎麼做的。你們完全不懂什麼叫做同伴，更不知道團隊合作。你們在學校裡的成績都不錯，但是，在我這裡一切都不算數。回學校去吧，最起碼要知道在戰鬥當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卡卡西老師，我知道剛才我們都犯了錯誤，但是，但是，”高橋大輝猶豫着插嘴道，“我們會改正的，以後我們不會再這樣做……”

卡卡西從鼻子裡無聲地輕哼了一聲。他也不再理孩子們，而是自顧自地走遠了。

一路上，竹内田一直在憤恨地瞪着卡卡西的背影，似乎巴不得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小林美加一開始哭得十分傷心，可後來走到了大街上，愛面子的小女孩肯定不想讓自己這本該順利通過的考試失敗了的事公布于衆，于是也暫時收起了眼淚，隻是眼圈還有些紅腫；高橋大輝倒是一直都沉默得很，他跟在兩名隊友後面，耷拉着腦袋，像是真的意識到了什麼事一樣。不過這些都影響不了卡卡西的決定。他把三個孩子交還給嘴巴張得能一口吞下個雞蛋的忍校老師，并做了相應的解釋。指導上忍們的地位是超然的。所以，盡管這種情況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忍校老師們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三名實力不弱成績不錯的學生被上忍退了貨，需要返廠進行維修。當然了，他們背後肯定會吐槽卡卡西的不近人情或是六親不認，但卡卡西也不在乎這麼點事。

人性如此。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遇到危險時，或者遇到某些需要搶奪才可能得到好處的情況時，人的第一個想法總是會以自己為先。十二歲的小孩子沒經曆過什麼風雨，在所有場合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這是一種十分正常的想法。所以，卡卡西并不能苛求這些孩子們能表現得比他當初好多少。

可他還是覺得失望。

他看到了孩子們的猶豫、掙紮和糾結。他故意給他們造成了“隻有兩個拿到鈴铛的人才能通過”的錯覺就是為了達成這種效果。他想要看看這幾個在學校裡評價一向還不錯的孩子，到了緊要關頭（甚至無關生死）有沒有可能稍微把“團隊協作”發揮出一些來。可是，他看到的是什麼？

他們在幻術中經曆的場面都差不多，都是發現隊友們突然受傷不能繼續考試。小林美加經不住隊友們的勸，決定去拿到鈴铛過關再說；高橋大輝不想失去自己一向拿第一的記錄，首先選擇了維護榮譽；而機靈的竹内田則謊稱自己沒帶着藥，丢下受傷的隊友就跑……盡管他們的心路曆程各不相同，達成的結果都是一緻的。

如果不是當年的卡卡西做出了與今天的孩子們同樣的選擇，他又怎麼會失去帶土，又怎麼會經曆那令人心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