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闆在裡屋的櫃台上排出了一流各色玻璃瓶子并挨個介紹。這就差點讓桢大驚失色。看看老闆那随意的樣子你會以為他拿出來的全都是酒精碘伏,但聽了介紹她才知道,瓶子裡的内容物個個都是一旦洩露就會引發一場安全事故的劇毒物!然而蠍也沒有像她一樣不淡定,而是直接用自己的人造手臂老實不客氣滴将瓶子都收了起來。
他是機器人,當然不會害怕中毒。可是,天知道,桢在處理他那堆零件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的,畢竟自己的皮膚已經算是被蠍看中,她還不想在這方面給他機會。
“咱們是怎麼付賬呢?”交易完成,老闆笑眯眯地問道,“老樣子嗎?”
桢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老樣子”。反正蠍是沒錢付的,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收到自己的工錢呢。正當她默默做好了搶了東西扭頭就跑從此以後到處被人找麻煩的準備時,便聽到了蠍身上傳來的衣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他掏出一個半米長的粗粗的淡黃色卷軸,桢很順手地湊過來接過卷軸,在裡屋并不寬闊的空地展開。展開後的卷軸長度大約一米六左右。桢猜到了一會蠍将會展示什麼東西出來,她展開卷軸之後便安靜地後退到了門口,沒有出聲。
“啪”地一聲封印術解除的聲音,一具傀儡……不,這其實是一具真正的人制品被展示在所有人眼前。這也是桢第一次見到标本之外的由人本身制成的物品。這是一個年齡大概在十七八歲的少年,個頭不高(也許是由于體内水分散失),精瘦(也許是因為皮下脂肪被抽出)。他臉上的皮膚和蠍一樣緊貼在骨骼上,嘴唇幹皺,眼窩塌陷,頭發也被剃光露着青皮。蠍沒有給他穿上衣服,所以,桢能看到這人全身上下的關節處、胸腹處、顱頂上都有傷痕,身體線條也凹凸不平毫不平滑,很明顯是皮下或是空腔内被植入了什麼武器之類的東西。老闆一看這個就立刻喜形于色。
“蠍大人的手藝果真是越來越精湛,”他谄媚地道,“光看外表也知道這傀儡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您要是不介意的話,請先把這作品收起來,我給您找個寬敞點的地方展示一下。”
要賣東西當然需要把商品特質展示出來。性格平闆的蠍也沒有拒絕這個合理請求。于是老闆打開了位于店鋪内室正下方的一扇活闆門,幾個人走下了螺旋形的樓梯,幾分鐘之後,眼前的黑暗散去,他們來到了一間大概有五十多平米見方的大廳中。這個面積差不多是樓上外室和内室的總和。但桢相信,既然這裡能被蠍選中當成一個交易地點,那麼,這裡的奧秘一定不止這麼點。
桢這個勞動力自從上司掏出了卷軸之後,就一直把它抱在懷裡沒讓老闆染指。這會她重複了自己剛才的舉動,把卷軸整個在蠍面前鋪開。蠍故技重施,解除了封印術,那具由真正的小男孩制成的傀儡再次展現在各人眼前。
這場地稱不上有多寬敞,但展示一個傀儡是足夠了。于是,桢便第一次親眼見到了傀儡師操縱一個傀儡的全過程。
“請您開始吧。”老闆的聲音當中隐藏着一絲激動。
小男孩的身體動作流暢地從卷軸上直立起來,看似生命猶在。但即便是用肉眼也能觀察到,蠍那木制的十指尖端用淡藍色查克拉線與傀儡的身體各處連接在一起。随着他的十指微動,傀儡的身體便如同真正的活人一般轉頭、彎腰、舉手、踢腿。店老闆在一邊不住地用力點頭,眼裡渴望的眼神像是燃燒着一團火焰。
攻擊一下試試。桢心裡說道。
傀儡師的傀儡可不是劇團裡的樣子貨,在經過了多種改造之後,這傀儡完全稱得上是一件攻擊方法多樣化的殺人利器。果然,蠍在展示了這傀儡的身體有多麼靈活之後,右手稍微一扯,食指回鈎輕彈,那傀儡的嘴巴在查克拉線的牽扯下張開,吐出了一大團淡綠色的毒霧。
“神經性毒氣,”蠍聲調平闆地介紹道,“吸入後五秒内起效。”
沒有人懷疑蠍話中的真實性。事實上,就算是他們心中存疑,也絕對不敢當面說出來——萬一被蠍大人丢到毒氣當中親身體驗一下可怎麼好!老闆飛快地跳到地下室牆邊,拉動了一根短繩,桢随後就聽到了排氣扇的“嗡嗡”聲,很快,毒霧便被吸走了。
蠍不以為意,繼續進行下一步的講解。他的手指不時顫動、前推、勾回,帶動傀儡做着各種各樣的動作,比如天靈蓋打開,從裡面飛出一塊彈網;比如從手臂關節處射出數枚飛針(九成可能淬了毒);比如肚腹上開窗,伸出兩隻持刀的機械手臂來輔助攻擊……每一項完成後,老闆都會大聲喝彩,但桢卻始終感覺不到身邊的蠍有什麼“自己的作品會賣個好價錢”的情緒,桢猜想也許因為他是個機器人,就算是高興的話也沒辦法表現出來的吧。
總之,到了最後,蠍賣傀儡的錢倒還比他之前買試劑多出了一些,多出來這部分便被他當成工錢賞給了桢。桢一邊為自己的新老闆要靠賣家當來付她工資感到無語,另一方面,她也覺得,這些大人物們應該不會很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佳作就這麼賣給不懂行的商家吧。那老闆的确一直在對蠍極盡吹捧,但是……
“做得那麼好的傀儡就這樣賣掉,”桢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同時關注着身後蠍的殼子裡會不會噴出毒霧或是手裡劍,“有點可惜了吧。”
“傻子,那隻是次品。”蠍說道。“好的傀儡都是真正的永恒的藝術品,當然不能就這樣用錢财來玷污。”
行吧……偶爾被鈔票玷污了的次品倒也是為了付給她錢。反正不管主家的态度如何,她摸着兜裡的鈔票,還是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