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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地步,桢桢的很難不産生一種錯覺:各個地方對于忍者們威逼利誘的手段其實也都差不多。從前她覺得這些人的手段有不同,目的全一樣。但現在她又改了主意。覺得這些人目的和手段其實也都差不多。從前不過是她自己沒見識罷了,而到了現在,在走過了這許多國家,見過了更多更多的人,她對這種行為模式的看法卻反而倒退了。不,不是她倒退了,而是在她突然發覺了這些事的本質之後,她覺得厭倦罷了。
沒錯。現在的她,就是當年的藥師野乃宇。也許她還沒搞清楚這群霧忍們到底對她是個什麼态度,但其實,到底是想要拉她入夥還是想要趕走她,采用的方法都和“根”當年所用的毫無二緻。嗯,讓人看一眼就知道套路的那種。
“你搞清楚,阿彩,或者随便什麼名字。如果我們不是抱着善意而來的話,或者說如果你之前曾經做過什麼危害水之國安全的事,你覺得我們還會這樣客氣滴和你說話嗎?”
這說的也沒錯。當初“根”對待野乃宇的手段是逐步升級的,就算是到了最後都沒有使用什麼極端方式。野乃宇那還屬于人民内部矛盾,但她在水之國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外來人。人家這麼對待她已經是相當溫和了好嗎?
雖然他們來的不是時候,還揪着發着高燒的病号一直審問個沒完……
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眼前這兩人明擺着不從她這裡得到些東西是不會離開的。所以,趕緊把他們應付過去,她才好落得清靜,之後再怎麼走,就得看以後的運氣了。
就這樣吧。
“所以,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隻露出一個腦袋。她還沒有退燒,臉蛋依然紅彤彤的,神情疲憊。她剛剛醒來沒多久,尚且來不及整理頭發,但她的長發散亂地鋪在雪白的枕頭上,更替她增添了一些無力感。她的身形本來就小,這樣刻意為之,看着既弱小又無助。另外那健康的三人,一名醫生和兩名忍者,哪怕他們不是過來訊問而隻是探望,看着都有一種兇暴的壓迫感,更不要提現在這種情況了。反正,不管是誰見到了這一畫面,隻會覺得這是霧忍們在合夥欺負人——嗯,他們是在執行公務不假,但由于桢的形象太嬌弱,無論怎樣也是勝之不武。
“你放心,我們會優待那些配合的人的。”小醫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低聲說了一句,換來身邊女忍的一個白眼。這話說的是,那些不配合的呀、動不動就怒了的呀,尤其是問什麼什麼都不說的,就隻能被處理掉了。至于處理的方法,堂堂血霧之村的手段可不是鬧着玩的。
“你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到水之國來,又為什麼一直潛伏在老人院裡?”
男人問道。桢垂下眼簾反駁了一句“我沒有潛伏”,卻沒有人回應她這一句話。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桢終于勉為其難地慢慢開了口。
在她的故事當中,她來自火之國,但和木葉并沒有太大關系。她和自己的老師存在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結果差點直接被老師幹掉。她狼狽地逃離之後,自覺在火之國實在沒什麼意思,這才在跑遍了火之國周邊小國之後,大老遠地來到了遠居海外的水之國。她沒什麼事業心,内心裡對忍者這份工作也不甚認同,這才甘願屈就護工這個外人看來有些低賤的職位,并且甘之如饴地一直幹到了現在的。
然而她的講述顯然不能讓兩名霧忍滿意。
“這經曆未免太含糊了吧?”女忍皺眉道,“你既然來到了水之國,那麼就是想要在這裡暫居一段時間的。水之國給了你安定的生活,給了你一份工作,但是,你卻如此沒有誠意,連個像樣的人名都不肯給我們,難道是怕我們調查出你的底細嗎?”
桢默然。在衆人的注視下,疲憊的外來者的嘴唇有些顫抖,隻能無助地躺在病床上閉上眼睛,表情也在拒絕一切交流。她的腦仁依然在腦殼裡旋轉不休,稍微動一動都會像是嫩豆腐跌在地上一般粉碎掉。她想象着惱羞成怒的霧忍們把自己這個病号抓起來丢進小黑屋裡,然後絲毫不講人道主義地把自己關到死的場景,不由得淺淺地歎了口氣。她的鼻息熱烘烘地噴出來,炙烤得上唇像是要起水泡,全身的肌肉也又酸又痛。就在她一分一秒地往下計數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伸了過來,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并很快縮了回去。這短暫的兩秒鐘讓她難受得差點呻吟出聲。但馬上就聽到了那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們霧忍也不是不講人情的。好吧……你可以先養病,我們會很快再過來的。希望到那時,你能配合我們。”
話雖如此,但桢可不相信他們對自己的耐心有木葉對野乃宇的耐心那麼足。想當初,加上她在内,“根”“勸說”野乃宇足有那麼六七回,而現在嘛,桢猜想自己還是不要把架子端得太高為好。畢竟自己除了這點對普通人的同情心之外并沒有顯示出太強悍的戰鬥力,,應該還不足以讓他們再三再四地上門招攬。所以,她覺得這種把戲自己最多玩上三回,也就順着他們的意思得了。
果然,三天之後霧忍們又上門了,來的依然是龍林大人和那個不知名的女忍。看來上次桢交代的内容并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桢在他們眼裡依然是個值得招攬卻又不是什麼特别重要的人物。霧忍們的興趣還在,她就能保一天平安,若是他們興趣不在了……她可能就會被人家掃地出門,連個老人院的護工也當不上了呢。
三天過去,她的高燒終于退了。上一次病得這麼厲害還是凜剛走那時。這幾天為了退燒,醫院給她灌了不少藥,又讓她盡量多喝水。她倒是聽話地照辦,但食欲不振這種事也由不得人。所以,這天霧忍們看到的阿彩雖然形象比之前躺在病床上時好了些(起碼能起來整理一下儀容了),臉色卻依然蒼白如紙。而且盡管她之前就瘦弱,但還是肉眼可見地瘦了下去,連病号服都快撐不起來了。
“看來這幾天阿彩小姐恢複得還不錯。”
桢聽着那個龍林大人睜眼說瞎話。現在這情況,任誰看見她也沒法子把“恢複得不錯”說出口來。隻不過她是忍者,又是在霧忍醫院裡,好醫好藥地供着,總不會死就是了。既然正在恢複,那麼回頭隻要保證吃喝也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桢的眼神有些躲閃。她把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連一聲也沒吭。事情明擺着,霧忍這次來不帶點有用的信息是不會走的。她還是需要好好把握這個度,不要真讓他們發覺自己别有用心。她當然會玩心眼,但也需要避免聰明反被聰明誤,在小陰溝裡翻了船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說話的是那個女孩子。“上次你病還沒好,沒法把事情交代清楚。這一次呢?你想好了,我們血霧之村的耐心可不是那麼多。再下一次就不會在病房裡了。”
不管她考慮得怎麼樣,你說你們要釣魚,總得挂點魚餌吧?這麼不清不楚地直接就讓她“老實交代”,又不提交代了之後該怎麼辦,誰樂意說嘛!桢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但是,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頭,一個外來人碰上勢大的霧忍,人家提出什麼條件恐怕都得老實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