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一套鼓鼓囊囊的泛了黃的白大褂,偶爾彎腰給她處理傷口時,套在裡面的曉袍就會露出個邊角來。他從沒有把核心成員擁有的黑玉戒戴出來過,桢根本無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核心成員。畢竟給人處理傷口時,戴着戒指總會很不方便。“曉”成員也許變态到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是作為一個非典型意義的醫生,肯定還是要對病人的成活率計較一下的。當桢細細觀察他的手時,便不經意地通過他寬大的左手袖口向上看看……這才發現,這醫生的半截小臂處,有着至少是半圈針腳極其粗糙的黑色縫合線。
“你……你也受傷了嗎?”桢艱難地問道。
醫生那雙墨綠眼睛瞟了她一眼,說出了一個“沒有”便不再理會她。他并沒有因此去換上一件窄袖口的衣服,看樣子不太在意她觀察到了什麼,卻也沒有給她做出任何解釋。
這倒也沒什麼。鼬(桢大膽猜想救她那人是鼬)也是“曉”的一員,同在一個組織裡的醫生肯定要比外面的更加可靠一些。而且,既然鼬能把她放在這裡,顯然還是很信任這位醫生的。所以,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别把這位大人物給惹惱了才好。
于是他們一起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很多天……桢也不确定到底是幾天,畢竟她一開始昏昏沉沉,根本搞不清楚晝夜之分。而且,在這期間她也沒有什麼機會遇見其他的來訪者——也許隻是為了保證醫療環境吧。總之,當她終于能稍微起身坐一會而不用太計較會不會扯到自己背上慢慢愈合的皮膚時,她終于見到了讓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的始作俑者。
當醫生引着南朱組合進入她這小小的病房中時,桢正側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幾個大男人不甚在意自己會不會被人發覺時,動靜可小不了,桢便很警醒地睜開眼睛,然後驚訝地發覺,自己正在被人不錯眼珠地圍觀。事實上如果周圍地方再大點,幾個人便會很分散,給她形成的壓力也不會怎麼大,然而,由于這屋子太過狹小,鼬、醫生和鬼鲛個頭又是一個比一個高,生生地給她造成了一種自己正在動物園裡被人觀賞的錯覺。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開始活動全身,努力讓自己坐起來。
她的動作太慢,看得人心裡不耐煩。最後,到底還是個頭最高、性格也最正常的鬼鲛過來扶了她一把。
“看看,人沒死,還挺歡實,”醫生的語氣當中帶上了一種淡淡的得意,“不錯吧?”
桢使勁翻着白眼。她不是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而是獸醫館裡接受治療的大牲口!
沒有人在意她臉上那無語的表情。鬼鲛上下打量着她,冒出一句“湊合”,鼬也十分給面子地哼了一聲。
看來這醫生與南朱組合交往的時間不短,他竟是絲毫不在意兩人的反應,而是略微眯起了那雙看似從無情緒的眼睛,像是笑了笑。他轉身走向了門口,一把擰開了黃銅門把手,然後,他轉回頭來向着一直盯着他背影的鬼鲛示意了一下,說道:
“來談談治療費的問題吧。”
“角都你這家夥……”
屋子裡留下的就是大傷初愈的桢,以及安靜地站在一邊的宇智波鼬了。桢略微擡頭看着小鼬。這小子的臉色比那場戰鬥之前憔悴一些,雙眼無神,嘴唇也有些發白,看着和她一樣需要治療。
桢想了想,說道:
“小鼬,我好像欠這個角都很多錢。怎麼辦?”
鼬應該是沒想到桢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他下意識地回過身去,看了一眼那緊閉着的房門,幾秒種後,才回了她一句:
“不用擔心這個。”
桢立刻“哦”了一聲,表示自己全盤接受了鼬的話。雖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曆經磨難還能活得下來的她,倒也不是那麼不看重自己的生命。沉默了一會,她繼續問道:
“那……為什麼救我?”
這句話和當初在雨之國初遇滅了自己滿門的世界級叛忍宇智波鼬時的問話差不多。鼬有絕對充足的理由殺死桢或是對她的死活視而不見,但是,每一次,她都能在他的手中撿回一條命來。說實話,如果不是她和鼬的年齡差距有點大,而鼬從來對她都是不假辭色的話,她簡直以為這小子愛上自己了呢。
額,當然不可能,她就是随便想想而已。畢竟有了宇智波一家子的遭遇在前,她可沒做好被鼬另眼相看的準備。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鼬如是說道,“桢前輩,你不必想太多,還是先養傷要緊。”
反正……這樣稀裡糊塗地活着,貌似也沒什麼不好的。桢擡起自己的右手拂了一下雜亂的頭發(右側後背的傷勢略輕),決定繼續聽從鼬的指示,不想太多。她又看了看鼬那張小臉,試探地問道:
“我看你很累的樣子,之前的戰鬥壓力很大嗎?”
想來能施放出那種禁忌忍術,就算是宇智波鼬,也總會吃不消的吧。畢竟,之前與他對戰的也是一村之影,絕對不是能等閑視之的那種對手。
這一次,鼬破天荒地沒有像往常一樣無視她的問題,而是緩步過來,坐在了床邊的一把椅子上。
嗯,沒錯,他很累。桢馬上确認了這一點。鼬這家夥是個極其要強的人,從不會主動示弱。但他今天居然能在她提示之後就坐下,顯見得他的身體也正在經受着什麼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有一些,但沒關系。重要的事都已經做完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