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這種天也沒差。”
“但是月島同學本來就可以不用等我的嘛。”
“哦,你的意思是?”
月島螢假笑的臉往往預示着糟糕的心情,而且,他的好脾氣是每日……不,至少是每周限量的。
“我的意思是你真是個好人……”一花的聲音很快像街邊的微塵一樣被雨幕拍下。
不斷落下的雨滴洗涮着視野内的全部,因為布滿雨水的鏡片能見度與他原本的視力也差不了太多,月島螢摘掉了眼鏡。
他動了動身體,察覺到自己的衣服幾乎濕透,撇撇嘴将傘往對方那裡偏了偏。
實際上到家的時候兩個人身上都沒有什麼幹燥的地方了,反倒是從仙台大老遠回來的明光不至于那麼狼狽,還張羅着給一花找能穿的衣物,他随口問:“你們兩個怎麼淋成這樣?”
“因為風很大。”月島螢的聲音依舊平淡。
一花則顯得底氣不足,面對明光時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多帶上一些敬語:“嗯,實在是打擾了,請多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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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降下的風雨攪動了整個街道,現在終于告一段落。到了傍晚,雨勢漸歇。
台風似乎隻是短暫地從宮城縣附近路過,天空已經隐隐有了放晴的态勢,隻有混合着青草味道的雨水氣味彌漫在周圍,昭示着前不久惡劣的狀況。
月島螢提着東西站在暮色底下,按下了川島家的門鈴。
川島一花在臨走時匆匆忙忙,落下書包在學校之後,又将那些東西換來的草莓蛋糕底座落在了月島家。
原本他們還想着對方應該會來取,但直到雨停預想中的人都沒有出現,結合她剛剛匆匆離開的那種情況,明光提出讓他将蛋糕送過來看看情況……
月島低頭看了看,那蛋糕和他在開學時川島拿着的那本浮誇的食譜上看過的不同,看起來倒有了幾分能食用的樣子。
這麼想着,他按下門鈴。但長達一分鐘的時間裡都沒有人來應門,月島螢逐漸失去了耐心。雖然雨勢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猛烈,但細雨仍舊未停,要他一直在這裡等着簡直就是荒謬。
于是他試着推了推門,沒想到伴随着嘎吱聲,鐵門被推開了,他甚至如法炮制地走進了屋内。
連裡門也忘了關麼……
月島螢有些無語。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根筋的人能夠考上高中、甚至大半個學期都待在升學班裡,而且還是他的同桌。
明明不管是短期還是長期,記憶力看起來非常堪憂。
他朝屋内望去,那個從他家跑出門就不再有消息的人,此刻正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酣睡,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頭發淩亂撒開的栗色發頂。
反倒是她家裡的那隻伯恩山犬先醒了過來,慢悠悠地踱步到他面前。
照進屋内的陽光是淡淡的橙粉色,照射在剛剛拖洗幹淨的地面上,反射出一點點的亮光。
還是不打擾了。月島螢本打算就這樣将東西放在置物櫃上,然而上面已經放着一張大大的相片和一束向日葵花,變得滿滿當當了。
也想過放在地上,但因為川島家養了狗,月島螢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又用力敲了幾次門,試圖将人叫醒。
在這段時間裡,他打量起玄關的相片。
雖然對那時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照片上這個,大概就是川島家的女主人了吧?
令月島螢有些奇怪的是,照片上的人有些太過年輕了,年輕到和他模糊記憶中的女人沒什麼分别,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照片。
說起來,他見過川島一花的爸爸兩次,媽媽卻從來沒有。
更别提特意擺一束花在相框前,怎麼看都太像是……就在他胡思亂想時,沙發上傳來異樣的響動,
月島螢将視線調轉過去,就見川島一花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回身望向他的方向。
“誰啊……?”
今天的早些時候,一花回了家。雖然把鑰匙忘在學校,也還沒等到宏人從仙台回來,不過不知幸運還是不幸,她從月島家看到自家後院被風吹得不斷開合、像是壞掉了一樣的紙拉門……
客廳果然被風吹得一塌糊塗,英雄被吓得瑟瑟發抖,一花一面安撫它,一面将一樓的地闆還有櫃子都擦幹,避免它們因為浸濕雨水長出黴斑。
做完這一切之後,約莫過去了一個小時,一花疲憊地躺倒在沙發上,摟住一下蹿到她身邊的英雄,任由自己陷入夢鄉。
再睜開眼睛時就是被敲門聲吵醒。
高挑人影站在她家門口,細看還帶着一臉非常不爽的表情,揚眉瞪着她的方向。
一花揉揉眼睛,她剛剛睡醒,一時無法處理那麼多信息。
“醒了就快點過來,這裡沒地方可以放。”
啊、這口氣毫無疑問是月島同學。她連忙走過去。
“月島同學……你怎麼進來的?”
“怎麼?還不是你家的兩道門都拿來做擺設。”
一花揉了揉眼睛,與打擾她睡覺還脾氣很大的月島相比,她被吵醒了卻沒有什麼不滿,“沒關系的,這種天氣大概不會有客人。”
“……有誰裝門是防客人的麼?”
月島螢用她聽不見的音量小聲嘟囔,然後在舉起手的同時擡高音量說,“手伸出來,拿着。”
一花接過他遞來的蛋糕盒,順便将置物櫃上的向日葵也抱在懷裡,那束花很大,幾乎将她整個人擋住。
月島螢的視線不由得再次落在那張相片上,而一花隻是微笑地看着他,與平時不同的是,始終在微笑卻不言語的她此時看起來更像是在防禦。
界限感分明的人通常都有一種默認的意識,不管是誰都有不允許其他人跨過的地方。雖然川島一花總是不由分說地邁過他的那條,還毫無自覺地在裡面走來走去,但不代表月島螢也會反過來那樣做。
“回去了。”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問。
“晚點我做好裝飾之後,再拿過去給月島同學,你要幫我開門喔。”一花笑眯眯地叮囑,“我不想淋雨。”
“那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要,我都答應了幸枝阿姨。”
“你親手操刀、還被台風刮過……吃下去應該不會因為食物中毒而死掉吧?”
她自信地說:“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嘛!”
然而第二天,月島螢沒有來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