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王小寶徹底呆住。
後退兩步,看看他們三個,又後退了兩步,拿上書包轉頭跑了。
“他怎麼了?怎麼一直針對瑩瑩。”
“他是不是讨厭瑩瑩啊。”
“不是啊,我昨天還看他把瑩瑩堵牆角說喜歡她來着。是吧瑩瑩。”
“什麼!”邢曉瑩還沒說話,小滿先炸了,“瑩瑩,真的嗎?”
邢曉瑩小口咬着花生酥點頭,“不過我媽媽說,不要跟他玩兒。”
“為什麼呀。”其他人好奇。
邢曉瑩也說不上來,媽媽提起王小寶時,總是欲言又止的,“他……不是個好孩子。”
“我倒是聽3班的人說了。”一個戴圓眼鏡的波波頭女生細聲細語:“王小寶很愛說謊,他家裡人也不好,爸爸超級兇,手臂上都是花紋,奶奶特愛占小便宜,媽媽……媽媽跟小滿爸爸一樣,也開了家甜品店。”
小滿更生氣了,“那他怎麼還每天過來蹭吃的?”
“他媽媽的店生意不好,東西超難吃。”這個,其他小朋友也深有感觸,“而且好貴好貴……”
幾人吐槽了半天,總結一點,王小寶一家都不好相處,附近沒一個鄰居喜歡。
“原來是這種人,下次不讓他來了。”小滿又氣哼哼了兩句。
不到二十分鐘,瑩瑩媽就來接人。
邢曉瑩趕緊吃完雙皮奶,從書包外側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币,踮腳放到收銀台上,“我媽媽說不能白拿别人東西,謝謝叔叔,也謝謝漫漫,小滿,我走了,明天見。”
陸續的,其他幾個小孩兒透過玻璃窗瞧見爸媽來接,一個兩個收拾好作業和書包,跑去收銀台,給了錢離開。
…
天色漸漸暗下去,甜品店也差不多關門了。
祁凝玉打掃完衛生,照例将垃圾扔到後門垃圾桶,回去時卻隐約聽到點輕微的腳步聲。
她佯裝沒發現。
關上門等了會兒,再悄悄擰開一條縫,昏暗中瞧見,有個身影正趴在垃圾桶邊翻找。
背上還背着小書包。
小孩兒?
一束光打過路口照在人身上,居然是前不久跟小滿起争執的那個孩子,王小寶!
他翻垃圾桶做什麼?
店裡每天基本沒什麼剩下的,王小寶在垃圾桶裡挑挑揀揀,才好不容易找到一盒栗子糕,拉開書包塞進去。
—
回到家,又是奶奶在做飯。
“喲!乖孫回來啦。來來來,今天吃大餐!”油膩膩的手伸過來。
王小寶側身躲開,背着書包進屋,“媽媽呢?”
剛才還一臉笑的老太太,轉頭開始陰陽怪氣兒,“她啊,擱屋裡躺一天啦,清閑得嘞,還要我老婆子煮給她吃喲。”
話落,房門嘎吱打開。
滿臉病态的楊念雅披着衣裳出來,看也沒看老太太,就問兒子:“怎麼樣?”
王小寶急忙刹住腳,攥了攥書包帶子,“小滿爸爸那家店生意……很好,味道也很好,一天到晚剩不了什麼東西。”
聲音越說越矮。
楊念雅不耐煩地敲敲桌:“然後呢。”
“我今天隻找到這個。”王小寶把書包拉開,掏出那隻賣剩下丢掉的栗子糕。
楊念雅撕開包裝盒,拿起一塊咬一口,然後再咬一口,“味道好……好個屁啊!這不是一樣的麼!!”
王小寶吓一跳,抱着書包埋下頭。
“一樣的,明明一樣的,為什麼他就賣那麼好?為什麼!”楊念雅在屋裡來來回回轉,轉夠了又走到王小寶面前,提一口氣問:“他這個賣多少?”
“好,好像是六塊。”
“什麼!六塊!”
王小寶頭埋得更低了。
他知道,媽媽店裡也賣過這個,一盒16,裡面統共六小塊,幾乎沒什麼栗子味,不像小滿爸爸店裡的,八小塊,夾心是厚厚一層栗子芋泥。
“六塊……他怎麼不免費送啊!”楊念雅反手将一盒栗子糕掃到地上。
不巧,被老太太撞見。
“哎喲,你個天殺的,這麼糟蹋糧食你啊。”老太太心疼地忙将滾落地上的栗子糕撿起來,吹吹上面沾到的泥,揚聲:“不吃你别扔啊!這不還好好的。”
“好個屁!要不是你這舍不得扔那舍不得扔,把從市場撿回來的爛蘋果榨成泥,給我做成蘋果派,至于讓人吃壞肚子,砸了我的店麼!”楊念雅比她聲音更高,幾乎是吼了出來。
這話,老太太就不愛聽了,“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少花點錢,現在反倒來怪我了是吧。行啊,你有本事,有本事再把店開回來啊。”
“你!”
“行了!”門外突然一聲厲喝,王佳偉罵罵咧咧踹了一腳門,“都吵什麼吵!”
屋内頓時靜音。
楊念雅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扭頭嘭!一聲關上門。
老太太還想說兩句,瞥見兒子陰冷的視線,忙換上讨好的笑迎過去,“阿偉回來啦,來,吃飯。”
她往圍裙上擦擦手,掀開桌上兩隻海碗。
“螃蟹!”王小寶扒着桌子,眼睛一陣陣放光,“奶奶,這是你買的?”
“當然啦,你看,個個兒都又肥又大。”老太太先夾一隻給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趕緊又拉開凳子,“來,阿偉坐,忙一天累壞了吧。”
王佳偉不輕不重“嗯”,剛坐下又猛地站起,倒吸了口氣,“嘶!墊子呢!”
木椅子硬邦邦的。
“墊子,哦!白天我給洗了,等等啊。”說着,就去外面取。
王佳偉:“啧!真是沒用。”
“爸爸。”
“嗯?怎麼了兒子。”
王佳偉也就對他還有點好臉色。
王小寶抱着螃蟹殼,直勾勾看向他身下,“爸爸怎麼每天都屁.股痛啊。”
男人的臉有一瞬間扭曲,拍了下他的頭,“吃你的。”
順手拿起一隻螃蟹掰斷腿就要嚼,湊近一聞,猛地摔桌上,“這螃蟹怎麼是酸的!”
“哎喲!”老太太一拍頭,“我煮的時候不小心把白醋倒進去了。”
“白醋?”
“是啊。”
王佳偉又拿起一隻聞了聞,倒真有股子醋味,将信将疑吃了兩個,剩下的全給兒子。
“好好補,以後給老子考個好大學,知道不。”
在他頭上使勁揉兩把,撐着桌子起身回房。
屋裡很快響起女人凄慘叫聲。
“王佳偉!你這個變态!”
房門虛掩着,裡頭的聲音一清二楚,祖孫倆卻都跟聾了似的。
老太太還邊往他碗裡添螃蟹腿兒,邊笑呵呵道:“馬上又要有孫子咯。”
可惜沒笑多久,
王小寶吃着吃着就吐了。
不是一般的吐,夜裡又拉了幾回肚子,開始發燒。
大半夜,不得已挂了急診。
醫生檢查完孩子情況,眉頭緊皺:“你們給孩子吃什麼了?”
“沒吃什麼啊!”老太太癱地上,嘴一張就嚎:“晚上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醫生啊,活菩薩,你可得救救我寶貝孫子。”
“孩子暫時沒事,但是得先挂幾瓶水觀察,你們最好想想給孩子吃了什麼。”
大晚上的,嚎得人心煩,醫生說完情況先走了。
留下兩夫妻和老太太。
王佳偉立刻想到了那味道不太對的螃蟹,狠戾的視線隻恨不得射穿她,“媽,那螃蟹……”
“今天小寶回來,帶了盒栗子糕!對 ,栗子糕。”老太太像抓住了一條救命線,絕口不提螃蟹,“肯定就是那盒栗子糕啊!”
一旁的楊念雅張了張嘴,閉上。
—
翌日周末。
小滿不上課,縮被窩裡睡懶覺,沈庭章和祁凝玉早上九點散着步去店裡。
“現在生意還算穩定,過不久再招一個甜點師傅和收銀。”沈庭章規劃着,“這樣你我都能輕松些。”
祁凝玉微愣,跟他笑:“還以為,你要把我當牛馬使呢。”
“十萬塊而已。”這段時間,沈庭章深知賺錢不易,但這不能成為毀了一個人的理由,尤其是一個女孩子。
“你才19歲,往後還有更好的去路。”
祁凝玉腳一頓,深深凝望人背影,“沈哥不如說說,像我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出路?”
“出路啊。”沈庭章倒是很認真地想了,甚至差點又走錯路,“出路很多,說怎麼可能說得盡?隻要你想,走哪條都是出路。”
“比如?”
“繼續念書,或者去學好一門生存的手藝。”
12月底的早晨,呼出的氣都是白的。
祁凝玉抓了抓脖子上的手工圍巾,快跑兩步追上人,忍不住笑:“哥,你好天真哦。”
“嗯?”
說着話走到店門口,沈庭章掏出鑰匙開門。
正回頭,斜對面突然沖過來一個老太太,将他用力一把推倒。
“就是你給我家小寶吃毒蛋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