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競尚且挂有笑容的唇角瞬間落了下來,他心髒微縮,有如滿滿一盆涼水潑到燒得火熱的火石之上,殘忍的“嘶嘶”聲與腦中幾根神經崩斷的動靜高度重合。
“孟斯故。”他一字一句叫了孟斯故的名字,除了這三個字,沒接着說更多。
孟斯故似乎終于從這聲冷冰冰的喚聲中清醒,雙眸睜得渾圓,随即逃也似的離開嚴競的懷抱。對視片刻,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出口。
嚴競看他這幅模樣,一顆心冷卻過後又受墜跌,碎得徹底。
“你叫我什麼,把我當成他了?”嚴競深吸了一口氣,聽見自己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不帶半分驕傲,試探性的語氣悲哀得一點兒都不像自己。
屋内一片沉寂,隻有屋外的風雨聲始終未停,偶爾肆意刮進來擾得人心煩意亂。
緊接着,問句變成了陳述句。
“你把我當成他了。”
孟斯故的心咯噔一下,同樣沒有好受到哪裡去,他嗓音幹啞地道歉,“對不起。”
“原因。”嚴競面沉如水,“别跟我說你到現在都還沒分清。”
還能因為什麼。孟斯故垂下眼,覺得眼睛疼得要死,難說是因為發燒還是此刻的事情,
日夜身處與初夜環境相似的旅館,面對着與K.E相同的臉龐,縱使清楚身旁不是K.E,他也根本做不到放棄在嚴競身上尋找熟悉的身影。自從搬離嚴競聯邦的隔壁住所,脫敏練習正式開始,或許時至今日縱着自己與嚴競親密,一次接一次地自欺,也是荒唐可笑的療程之一。
“我知道你不是他,”孟斯故說,“剛才腦子有點兒亂,聽錯了,也看錯了。”
嚴競掐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聲音擡高了些,“你覺得我說的那些也是你幻聽?是不是在你孟斯故心裡,那兩個字隻有他才可能說給你聽?!”
“我……”
孟斯故的遲疑恰好認證了猜測。
見狀,嚴競反倒有了些難以言喻的心慌,他松開手,手上動作轉而變成撫觸臉頰,他問孟斯故:“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說我喜歡你的時候,還是跟你做的時候。你現在看着我,腦子裡想的到底是誰?”
孟斯故沒有回答,明明不想哭,卻控制不住掉了眼淚。
這一次,嚴競沒替他擦,而是眼睜睜看着豆大的淚珠子滑落。
孟斯故有意把他認作K.E,不是不知真相的錯認,也不再是執拗的自欺欺人。這個結論貫穿了近日來孟斯故許多行為,包括在衛生間提出性【】【】事的邀約,包括明知那瓶止痛片有副作用仍蒙着眼睛服用,也包括一次次接受親-吻沒有反抗與深究。
想得深了,嚴競突然抽絲剝繭意識到了被自己曲解的某些因果關系——
孟斯故之所以主動、順從、包容,并非他有多愛你嚴競,而是因為你可以是那個人的替代品。他在床-上的接納,對感情的回應,從頭到尾都隻是對着你身體裡死去的靈魂而已。
所以孟斯故總在親密之後給他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所以孟斯故從不真正探究他們親吻的原因。
不奢求愛的人對于是否被愛并不在意,又怎會發自肺腑地交出完整的自己。嚴競抱的吻的告白的孟斯故,可能從頭到尾都在對着他分心。
*
盡管如此,嚴競依然不願相信。
孟斯故一次次與店家讨價還價想為他省錢,孟斯故笑着跟他在百年老樹下挂香包,他們在咖啡廳一起聊經驗,吃情侶套餐的甜品,每次事後孟斯故靠在他懷裡都毫無警惕,無條件放心……樁樁件件的愛與親密皆出自真心,分明看不出半分虛情假意。
嚴競的自尊使得他問不出“你愛不愛我”之類的話語,但當前他的顧忌被更深的情感所壓抑,幾番克制之後仍是咬牙确認:“你跟我待一塊兒的這些天,對我就沒那種感覺?”